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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海亮:武汉“7•20事件”——至今争论不休的史实和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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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7年7月,毛泽东、周恩来亲临武汉试图解决湖北文革问题;湖北省军区独立师部分指战员和武汉群众组织“百万雄师”,抵制中央处理问题精神,冲击武汉军区和武汉东湖宾馆,揪斗中央文革小组成员王力,在全市武装游行示威,批判中共中央文革路线与政策,形成在文革发展变化中有重大和深远影响的“七·二○事件”。当时中共中央对此事件做出严肃处理,7月27日给武汉市革命群众和广大指战员的信称为“党内、军内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的极端狂妄的进攻”,为一“严重的政治事件”,并且改组了武汉军区党委。1978年11月,中共中央批复湖北省委、省革委、武汉军区报告,为该事件平反;该报告称:“‘七·二○事件’完全是林彪、‘四人帮’反对毛主席,反对周总理,反党乱军,挑动群众斗群众,以达到其破坏文化大革命、篡党夺权的罪恶目的而亲手策划挑起的一个重大事件”。此后,几乎全部涉及武汉事件的记述、回忆、分析、论说文字,均按此基调演绎、辗转复制、臆断(仅仅是所谓“破坏文化大革命”被悄悄淡去),严重违背了基本事实,出现了对于毛泽东、周恩来和真实历史的一种反动。

历史的实际情况和事件的本质真是1978年湖北武汉军政当局说的那样吗?究竟武汉问题是林彪和江青策划处理,还是毛泽东亲自坐镇武汉、周恩来代表毛泽东与中央亲自筹划处理?究竟事件是体现了林彪、“四人帮”反对毛、周,“破坏文化大革命”,还是充分和实质性地显示了反对文化革命的体制性、群体性的力量,对毛泽东为首的文革司令部和文革路线的强烈抵制抗争?这既是个严肃的史学问题,也是一个极其严肃的现代政治学、法学问题。本文在历史事实再考证的基础上,从历史的角度,澄清事件的事实真相和实质。在重新考证中,大量地引用了亲历者的口述材料。

笔者在文革发生业已40年之后,再来“回到历史”,陈述与廓清事实。基于我们伟大的历史的民族,长期来在热衷于历史讨论的活动里,却总陷于相互追究与政治指责的循环,我们在指责中研讨历史和政治,从而也掩盖历史、戏说政治;一代民众的集体记忆,也被人为地消磁抹去。彼时为了某些历史政治的需要,维护某些历史人物A去指责另一些历史人物B,此时又为了另一些历史的政治需要,反去指责A而去维护B。有时“为了”维护人物A不遭受新的指责,转而去指责已被指责过的人物C;“为了”维护群体Crowd不被指责,反过来去变本加厉地指责乃至压制一再镇压过的群体Group。我们几乎很难站得更高地理性地来辨认和总结历史悲剧,也更难从现代政治与政治民主的角度,看待业已发生的和应该吸取的教训,我们还站在前一时代的政治学圈子里争辩历史;要从历史人物与各个群体的心态及其不可违背的政治文化环境,学理地看我们民族、政党、军队的整体悲剧,似乎显得太早了一点。

40年过去,整个民族似未从历史的阴郁投影下走出。我们难以超越历史。本文也仅仅是试图站在投影之外来述说历史的事实,以纪念文革发动的四十周年。

 

一、周恩来代表中央主导处理武汉问题

长期以来,官庭与坊间诉及1967年的“武汉事件”,隐去中共中央最高领导人及文革决策者毛泽东,和操作者周恩来处理问题的既定方针,特别是掩藏周恩来的初衷、活动和主导作用,夸张扭曲为林彪、江青预谋的——甚至被称之为“小爬虫”王力的破坏活动作用,这种违背历史真实的价值取向是极欠公正严肃的非学术行为。1967年7月中旬,毛泽东与周恩来对处理武汉文革的问题,已有既定的原则精神,他们亲临武汉、亲自接谈,劝导部队干部;在发生“7.20”事件之后,周再赴现场,与毛泽东商议处理,组织毛的转移、营救王力,返京后以中央名义召集武汉军队要员到京学习集训、召开中央常委会议批判陈再道和事件之“叛逆行为”。这些,都不是王力和谢富治能够办理的。

1.周恩来718讲话的出台

实际上,在着手准备处理武汉问题时,在具体解决武汉问题、处理武汉事件与事件的善后中,周恩来始终起决定性的作用。其中,最关键的是7月18日周恩来在武汉军区二级部长会议上的总结讲话,代表毛泽东和中央对解决武汉问题的表态,表达与贯彻对处理武汉问题的基本方针,接踵而至的“7.20事件”,针对反抗的也正是这个讲话的精神实质。

7月13日会议上,毛泽东并未明确解决武汉问题的具体办法,仅仅是商议去不去,毛就全国形势和军队讲了一些大道理,并未谈武汉具体事宜。在7月9日前,周恩来还持文革碰头会定的在京解决的意见,并未去提出什么解决方案;之后,也无明确要求和精力,起草处理武汉问题意见。特别离京前夕,他还信告李富春等“我有任务离京两三日……”[1]并未准备久留武汉。王力说[2]:“主席表示他要坐镇武汉,就地解决武汉问题。总理要十五日回北京,我很着急,向主席请示:总理不能走,中央讨论的解决武汉问题的方针我们都不知道,帮助主席解决武汉问题没有把握。主席先问总理的意见,总理同意留下,主席说好”。可见,按当时运作和周恩来的惯例,他对于复杂的局面并未主动请缨——由自己出面、主持解决问题,至少到了此日,周才同意参加解决和主持问题。写提纲做总结至少是此后的事。

据记录杨成武回忆的《微行—杨成武在1967》,7月17日深夜“(杨)刚从周恩来那边过来”,“将几页纸交毛泽东”,并说“……总理有个总结讲话,这是总理拟的讲话提纲,请主席审阅”。“毛泽东破例地没有留下处理,当即看一遍,还给杨成武说:‘同意,他讲吧。史无前例么,没有经验,错了就检查,就改正,改了就好。’[3]杨成武拿给毛泽东的讲话稿,应是16、17日周恩来斟酌、亲自用毛笔草拟的。其背景与价值判断,来自于“毛泽东的战略部署”、数月来周对武汉情况的掌握,以及解决其他省市问题的原则经验。

周恩来按毛泽东的旨意和自己认识起草讲话稿,当然没有认为中央意图会有什么问题。如果说他真正反省中央处理武汉问题的思想和方法可能有问题,可能是在独立师与“百万雄师”反弹闹事之后。他在主持绝大多数的(各地问题)接见、谈话、决策、起草文件,绝非林、江。他和毛泽东一样十分自信:到武汉是可以既排除来自右的、抵制文革的干扰,又能够排除来自“左”的、无政府主义的干扰的。对武汉问题,毛泽东与周恩来这对历史的搭档面对面商量、就地起草讲稿、实地处理问题,远在京城的林彪和江青实在是鞭长莫及。

王力《向党中央的正式申诉书》[4]是这样说的:“1980年政法部门在预审中已宣布关于武汉事件不追究王力的责任了。那时中纪委要王力誊清两份笔记,一份是毛主席在1967年7月18日在武汉的谈话记录全文,另一份是周总理同一天在武汉军区高级干部座谈会上总结发言的要点。看了这两份记录之后,就知道王力的讲话,正是毛主席、周总理讲的话。例如:确定‘钢派’等为‘无产阶级革命派’,要以他们为核心来团结其他群众组织,把‘百万雄师’当作‘团结对象’。周总理传达的中央方针更厉害,把‘百万雄师’定为‘保守组织’。这一点王力没有说……”。在公开出版物,王力也申辩说[5]:“主席和总理关于武汉问题的讲话,我都有原始记录,后来中纪委要我誊清过,他们讲的精神是完全一致的,总理的部署,是主席完全同意的。总理讲话中指出,军区在支左中犯了方向错误,要公开检讨;‘三钢三新’是革命群众组织,要以他们为核心来团结其它组织;‘百万雄师’是保守组织,他们自己会起变化。中央的方针是说得明明白白的。……主席讲得就缓和一点了,说都是工人,我就不相信一派那么左,一派那么右,不能联合起来?工人阶级没有根本的利害冲突,等等。但是,总理讲的这三条,主席一条也未改变”。

王力陈述的中央精神,在杨成武的回忆里也同样披露,集中在毛、周讲话里体现出来。

要历史地理解当时中共中央解决武汉问题的方针,周恩来于7月18日在军区二级部长以上的干部会议的总结讲话,是最重要的历史文献。他谈了湖北的形势与问题,肯定了军区在支工支农中的成绩。对于运动问题,他指出:“文化大革命是史无前例的,但不管有多少次反复,先要把军区领导问题解决,深刻地认识自己的错误,就可以更好地领导湖北地区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可以走在廿多个省的前面。……(中央)推迟时间来解决湖北问题(了),如解散工总时就来解决(就好了)。不过现在,特别“百万雄师”成立以来问题暴露的更清楚了。”对于有争议的问题,他诚恳地批评军区:“由于没有把夺权问题看成主流,而接连出的错误,工总的图片是丑化工总;‘1·26’,‘2·8’是积极因素,你们应该帮助的。二司在‘3·21’以后日子是不好过的,这一工总‘十大罪状’发到农村,农民就说工总翻不了案,北京受冲都是慢慢做工作,不象你们看得那样严重,军委八条的拥军不能象逢年过节,为了维护社会秩序。老工人、党员仍有旧的习惯势力,保守旧的社会秩序……八条出来后大家情绪都很高,十条以后大家情绪不愉快。当时说了工总解散就解散,这样无组织无纪律,可是我们当时想的是,这是一种思潮”。“‘百万雄师’是4·16开始酝酿,5·16成立,说明当时武汉军区的指导思想[6]。当时我们没有指出完全有错误,而你们继续了错误思想”。

在谈了形势与原则问题之后,他以个人名义谈了中央对解决武汉问题的建议:

第一、武汉军区首长要主动承认支左的方向路线的错误,尤其错误的是工人总部的解散。中央建议陈再道和钟汉华进行自我批评。出图片,是严重打击,压制了群众,要彻底平反,释放被关押的造反派头头。

第二、肯定工人总部,二司、九·一三、三新是真正的革命群众组织、左派,大联合以他们为核心。

第三、凡是群众组织都不能取缔、解散,就是保守组织也不能解散,要教育争取。你们解散工总可能受我指名的影响。[7]

第四、百万雄师是保守组织,工总起来可能进行报复,这个工作中央帮助来作。

第五、红三司是倾向保守派一边的群众组织。

第六、军区要作农民的工作,不要进城来参加武斗。

第七、军区要承担责任以外,要作部队教育工作,教育下属单位支持造反派。长期的影响,不作这工作是不行的。[8]

第八、所有群众组织要进行整风,好好学习,改变对解放军的看法,行为要澄清”。

以上一至四条均是后来湖北军区独立师和“百万雄师”公开反对——双方最有争议的原则问题。后人看“武汉事件”,当然要看当时冲突焦点与争执的实质,而非表象和支流的东西,甚至把他们实际上是对毛、周的愤怒,变换成反对林、江和王力!

    2.周恩来对武汉和周边文革问题的认识过程

7月14日赴汉前的3个月,周恩来对武汉存在的问题并没有明确的表示态度;但7月18日他的总结讲话说:“当时我们没有指出完全有错误,而你们继续了错误思想……你们的指导思想不是纠正错误,而是发展”,这个“当时”指的就是“‘百万雄师’是4·16开始酝酿,5·16成立”;讲话披露出几个月来,中央对武汉问题有倾向性认识,军区的指导思想有问题,没有轻易表态是相信军区,在观察和等待军区转向,先解决周边问题以影响武汉。需要强调的是,周恩来在主持文革碰头会,在代表中央处理多个省市的问题,这些看法并不简单是文革小组几个人的认识。从本质上看,这些地方问题与湖北武汉并无二异,都是军队介入以后,造反派与军队矛盾、两派冲突加剧,我们从他处理的有关问题中,可以管窥毛泽东和周恩来对各地运动的基本倾向。

4、5月,周恩来主持解决四川以及重庆问题的系列谈话、会议,批发文件。

6月份,是周恩来解决河南军区问题的一个月。此前,主持河南第一次进京汇报团会议,讲话,并决定派出中央医疗队救治造反派伤员,并调查社会情况。6月4日,接见河南部队领导并讲话。6月13、14日,第二、三次主持接见河南代表;6月23日,接见河南部队领导并讲话。频繁的接见、听汇报、表态仅仅是一个方面,政府总理周恩来始终与群众接触,倾听实情和群众意见,提携拥戴毛泽东文革路线的干部,调教造势文革的底层平民群众。解决河南和四川问题是当时观察湖北问题前途的一个最直接的视窗;在6、7月,武汉的军队、干部和群众的各派,都把是否会走河南、四川的道路看成十分敏感的大事。研究和解决河南问题,也直接影响着周恩来试图解决湖北问题的倾向和决心。

周恩来对与湖北问题有相似背景的各省问题,不厌其烦地耐心做工作,协调群众与群众,群众与军队、干部的冲突;文革的决策者们认为已经对湖北武汉的问题解决,创造了条件。

中央《六六通令》发出,武汉的武斗不但没有降温,其规模到6月中旬反迅速扩大,“百万雄师”有组织有计划地对武汉造反派学校、工厂、广播站采取了武装扫荡,试图在武装镇反的前提下,一举清除造反派,实现夺权。“百万雄师过大江,牛鬼蛇神一扫光”的口号,十分鲜明地表现了这个态势。6月17日,有组织的武斗队伍在汉口中心地带与造反派激烈冲突;6月23-24日,数千“百万雄师”血洗无线电厂“工造总司”,攻打汉阳轧钢厂,攻打水运工程学院、武昌险峰大楼、铁四院。并围攻长江流域规划办公室(简称“长办”)大楼,形势极端危急,长办造反派于25日深夜要求发放单位民兵枪支自卫,“长办联司”头头想不出办法压服下面,只有给周恩来发电报,说长办形势危急,许多人要求启封武器,请求总理指示。当晚(周从1966年一直支持的)“长办联司”收到总理办公室七字回电:那个东西不能动周十分清楚6月下旬武汉危急局势和实质;“7.18讲话”就指出:“‘六·六通令’出来,六月七日‘百万雄师’就有调整,所以‘百万雄师’是不是人武部的?在军区开过会,六月八日发出紧急动员令,是开展全市大反击,几个武斗的出现造成群众的对立”。政府应保护全体公民的安全,武斗是部分人策划的极端行为,周遵循了政治家的起码原则。

26日,中央文革、军委文革电武汉军区:“最近武汉市发生的大规模武斗,是极不正常的。希望武汉军区立即采取有力措施,制止武斗。‘百万雄师’一些人,对若干院校和工厂的围攻应立即停止”。后来许多议论乃至研究文革历史者,说该电是康生或陈伯达个人指示所为,是指责压制军区的作为。其历史根据和政治逻辑何在呢?[9]周从4月起就搬到钓鱼台办公,主持碰头会,签发文件;事无巨细,都要过问和决策。要求军区切实制止“百万雄师”挑动武斗,也是一个政府理应做出的起码政治规范。周恩来在河南问题上,就严肃批评了省军区支持保守派挑起残酷的武装围剿。况且陈再道在7月初电话汇报周:两派武器业已收缴,形势缓和,军区按“6.26”电话精神已组织群众代表,准备进京会谈。当时陈也正确的将该通知视为中央的通知(而非文革小组个别人的批评),且是向周总理回报执行通知的情况。而7月10日,周在完全知晓电话通知和全局情况的前提下,告诉武汉代表不要来北京了。

到了七月,周恩来处理武汉问题的思路,或许已在频频的河南汇报、接见、对话中形成。他原意叫武汉军区组织各派群众进京汇报和谈判,如同河南模式。即便是没有后来的“武汉事件”显示出陈司令很难有政治能力控制武汉局势,周恩来准备留给武汉的,基本上就是解决河南问题的模式,1967年7月18日的讲话,和对河南的八次讲话(周恩来到场讲了6次)原则完全一样!毛泽东与周恩来无非坚持要求陈支持“三钢三新”,让他们认定的革命左派——造反派群众拥护“已经认错的”一位军队老同志嘛!毛泽东与周恩来的基本倾向,是今天把文革作为历史来研究的一个基础性的不应回避的问题。

7月13日当天,周恩来批发的《中共中央关于禁止挑动农民进城武斗的通知》称:“最近一个时期,江西、四川、浙江、湖北、湖南、河南、安徽、宁夏、山西等地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特别是某些省市地县公社的地方武装部门少数思想没有改造好的同志,挑动一些不明真象的农民进城参加武斗,围攻厂矿、机关、学校的革命群众组织,有的地区还提出什么‘以农村包围城市’等的反动口号,组织他们进城镇压革命造反派。中央认为,这种作法是十分错误的,广大革命群众应该识破党内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的这一阴谋,同他们进行斗争”。而湖北及比邻的川、湘、豫、赣数省,是当年两派群众武斗特别剧烈,也是中央明确要支持的革命造反派与部分军队干部冲突激化的地方。

周恩来确确实实、时时把握毛泽东当年文革的一个意图,要让革命造反派在这场斗争里得到支持、锻炼和壮大,不能让造反派吃亏。这一基本取向,决定了他处理湖北周边地区和武汉问题的根本立场和态度。

3.周恩来处理武汉问题的准备

为掌握和处理种种问题,在当时的政治原则下,周恩来有着他的规范的信息渠道。

1967年元月武汉批斗原湖北省委第一书记王任重,周恩来就密切掌握武汉情况,南下学生向他办公室汇报,周还做出有关指示;并于元月29日凌晨接见过他们联络的“斗争王任重指挥部”造反派,听取关于武汉批王、夺权、群众组织情况的汇报[10]。武汉的信息是通畅的。毛、周都研读小报与各种资料。周恩来有自己非常完善的信息系统。中央办公厅和国务院秘书厅合署“文化革命联合接待室”对外承担接待任务,特别是国务院的信访室在原有基础上,也增调了部队人员,研究群众来信,提供总理秘书或直接送周恩来。周在郑州与武汉地区的多位联络员,就与各派群众有密切的联系,收集与递交各派群众的材料。文革记者站和办信组提供的大量信息,均要送达几个常委和江青,周恩来亲自同意调配记者、过问记者站工作,指导他们工作。他专门对记者站同志说,中央领导是将各军区汇报和其他渠道汇报的情况结合起来,两边对着看,分析与作出判断的。他的判断并非听信某些群众倾向,而是在看了军区的汇报后作出的。[11]联络员也将周恩来的意图和要求,中央规范与制约群众的愿望,传达给群众。在6月、7月,总理联络员就多次与武汉群众接触(在汉或北京)。

在7月15-17日的汇报过程中,周恩来调查信息、证据十分充足。后来军区支左办公室在揭发里,就指出:“汇报什么问题人家拿出来,人家说的清清楚楚。我们有些首长说某某人被打了,怎么怎么样。总理问你到现场没有,叫什么名字,根本答不上来……比如‘百万雄师’调人(武斗),调人有个调令,这个中央全清楚,中央都有……以后总理拿出来了,总理说:‘是这个调令吧’。人家清楚的很”。为证实武斗挑起的真相,周将一派组织武斗的“调令”都向军区领导呈示出来了(这是造反群众并不知道的)!争论的焦点是工人总部的翻案问题。周要求军区释放工人头头朱洪霞,在摆事实的调查材料里,就有朱的材料,长达一万字,说明周恩来对于解决武汉问题,是早有自己的调查研究与思想准备。而这些材料,都不是王力一行带到武汉的(也不是江青提供的),据办事组张根成的回忆,他与谢富治、王力6月下旬离开北京,根本没有去武汉的任务,更没有任何涉及武汉的文字材料。

关键的是,在7月6、7、9三日,周恩来连续三次到毛泽东处开会,至今任何研究未曾披露毛、周商议的内容;但毛泽东就在此时给周提出南巡武汉,也完全可能涉及到毛泽东就地解决武汉问题的基本原则,周就紧接其后(10日)立即通知陈再道:可以不到北京汇报了,毛主席就要到武汉,在武汉解决问题

当时,中共中央指导湖北武汉文革运动的精神,应与当年其他省市问题的处理原则无二:批评部队在支左工作里犯了“方向路线错误”,认为造反派是“无产阶级革命的左派”,保守派是“团结对象”。大联合夺权的核心自然是革命造反派。在武汉“7.20”事件发生前夕,最高决策层内部思考讨论的和公开的表态都是如此。在6、7和9日,周恩来连续到毛泽东处开会;毛提出要到南方走一走。实际上他们已经商议、统一了行止取向,在13日会上,周很快就不再做无效的说劝,断然地当场布置出发的一切要事。1967年异乎寻常出现党政军高层大队伍随同毛泽东南下武汉(毛、周共赴东湖南巡,这是空前绝后的一次;毛泽东“御驾亲征”解决一个地方的问题,在文革里也是唯一的一次)。周恩来的关键任务,就是配合毛泽东,将作为一个主角出面解决武汉问题,而不在仅仅保护毛泽东安全的层面上。

在周恩来的准备里,还涉及到军队和保卫问题,他都亲自考虑和安排了。如周恩来讲要谢富治来,因武汉部队是谢的老部下,是意味深长的。周在14日一见到谢富治,就道出军队序列渊源,谢反而未曾注意;毛、周毕竟是率兵多年的最高军委领导,毛泽东认为解决问题,部队是关键,无庸置疑,周在去武汉前,军委的毛周决策核心已经研究过武汉部队问题,这大概也与确定倚重武空,由刘丰负责毛泽东安全有关。又如,周亲自安排将东湖宾馆工作人员里的“百万雄师”的用造反派工作人员换下来。后来悲剧性事实也说明,个别工作人员,就在20日凌晨带路去冲击了百花二号——找谢富治论理。

    实际上,周恩来对武汉问题还做了大量艰巨的善后工作。事件之后,他与毛、林频频联系,商量处理原则与方案、落实军区领导的任免、组织军队干部集训、保护部队干部、组织维护武汉的新秩序;面对因反击“7.20事件”而滋增加剧的“揪军内一小撮”浪潮、两派对立加剧局面,他在致力维护中央政府权威和秩序同时,促成毛、林抛出武汉英雄的王力以平“军愤”。特别是在8、9月文革航船大大转向之后,周陪同谢胡一行到武汉,阿尔巴尼亚战友实地考察文革的胜利成果;他极为诚挚地就地安抚和调教了在“7.20事件”后取得新的地位的武汉军民,毛泽东关于支持、提携、告诫革命造反派的意图,得到体现。

 

二、武汉“720事件”对毛泽东文革路线的抵制

 

1967年7月17日,湖北省劳改局军管会代表翁某不经意说了一句非常有历史意义的话:“王力是知识分子,是相信知识分子的,是执行臭知识分子路线这次王力这样搞下去,我看他回不回得去成问题,百万雄师不把他搞死才怪呢。那时候部队才不管的”。[12]话虽出自原来属于公安内卫部队的一个基层军官,却天才地预见了2天后的武汉的政治变动大势!我们的回顾,不仅仅是历史政治事件本身,也涉及十分有趣的群体心理活动,文革的“派”与“观点”的歧义,似乎磨灭了“官/民”的分层,运动触及各个阶层的人物,上下众生无不卷入观念与灵魂碰撞,官员几乎和学生一样情不自禁和不同程度地,用文革惯用的思维方式或相近的表达方式,在思考与表述;各类群体心理也包括了军政官员、中下层干部,并不仅仅是普通工人、学生。

1“7.20抵制的思想由来

实际上,湖北省军区独立师(8201部队)领导思想上较早也较深地——同样以文革的思维方式卷入了武汉运动。早在216日,独立师师长牛怀龙、政委蔡炳臣以师党委名义致信中央军委(送在京的陈再道司令、钟汉华政委转呈),云:武汉地区局势紧张,有一个地下黑省委,控制部分造反组织;军区情况复杂,唐(副司令员)、吕(政治部副主任)自杀身死,李副司令等有接管两级军区的计划;张体学(省长)幕后指挥搞假夺权,造反派组织互相打砸抢。据说军区将29师(8199部队)调市内,却未与独立师通气。“社会上流传‘血染武汉’的谣言,说有兵变的危险”。他们在部队中散布“两级军区都有问题,不能信任,时刻有兵变的可能”;“在两级军区瘫痪的情况下,我们师的担子很重,不能按常规走路,要提高警惕,加强战备,防止反革命暴乱和兵变”。陈、钟首长表扬了这种时兴的风声鹤唳无限上纲的猜想。[13]要注意的是,防止“反革命暴乱和兵变”的说法,首先是独立师在“7.20”5个月前提出的。更值得注意的是,陈、钟首长当时也曾电示某几个常委要团结起来,暗示其他常委是坏人,在军区常委内造成了事实的分裂。

7月10日周恩来通知陈再道,中央决定就地解决武汉问题。陈、钟召开了师以上领导干部会议。陈再道作了指示,给军区支左工作定调子,统一口径:“一是三新二司的大方向错了,……二是“百万雄师”是客观存在,是革命群众组织,对他们要帮助、教育、提高,我们赞成这个组织,支持这个组织;三是……各单位要把对武汉地区各群众组织的看法的材料准备好”。并一再强调对外口径一定要一致;他的准备与中央的意向大相径庭。但独立师领导和军区的一些中层、政工干部,分析了全国情况,对于即将到来的情势,却并不乐观。11日,独立师就在师里详细传达了军区会议精神,还集中讨论了三天,并指示各团根据所统一的口径,组织讨论、统一认识。独立师负责支左与军管,深深卷入运动,他们对于公检法军管、逮捕造反派、顾问并支持“百万雄师”武斗,负有具体责任,当然对于即将到来的与中央“摊牌”,决定自己支左工作是非“政治命运”,精神十分紧张。

陈再道后来在12月1日的检讨中也诚恳地承认:“7月9日常委会定调子,7月10日开各大单位负责人会议,明确的很肯定的统一口径,统一思想,说没有方向路线错误,工总不能翻案,批判二八声明是对的,百万雄师是革命群众组织……把百万雄师加以美化,为我们这个资产阶级路线服务,加以扶植;对造反派方面,也定调子,说他们大方向错误,完全不照中央的办,不照社论上的办。什么冲啊抢啊,把我们的战士打伤多少啊,是来污蔑造反派,来扩大造反派的缺点,进行打击,使自己资产阶级反动路线进一步去发展,扩大市场,争取人心,欺骗蒙蔽群众。这都是我策划麽!七二零事件为什么起来?以前就有这个思想,我们贯彻了这个反动思想,蒙蔽了群众。以后听说错了,有方向路线错误,工总要翻案,(群众)就保护我这个反动路线。长期这样,所以一下子翻过来,群众不愿意……所以这个就是你造成的,所以这就是做舆论准备、思想准备,就把保守势力搞起来保自己”。

这点,周恩来在7月18日的报告里就明确指出了:“‘百万雄师’是4·16开始酝酿,5·16成立,说明当时武汉军区的指导思想。当时我们没有指出完全有错误,而你们继续了错误思想……指导思想不是纠正错误,而是发展。……武汉形势的发展有几个问题处理不好,亏理,所以他们就要抓头头,打倒陈再道,抓谭氏人物,二、三月的批判不服气,加上河南问题的影响,二七公社解决的方案有影响,这是坦白说的。……这主要责任在武汉军区负责同志”。

认识上的冲突在几个月里早就形成与积聚了,爆发只是个时间问题了。谢、王到汉2天(16日),武汉三镇大街上就开始出现“百万雄师”的大标语“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反对钦差大臣”,“强烈要求谢富治、王力到工农中来”,“强烈要求王力、谢富治到工农群众中去”、“强烈要求王、谢首长下连当兵”。明眼人都明白,“百万雄师”情绪的把谢、王看成脱离工农兵的“钦差大臣”(造反学生是“臭知识分子”)。这里,他们采用毛早年批判本本主义和王明的话语批评王力的“工作方法”,针锋相对的正是毛泽东1967年的文革路线!

17日凌晨,谢、王到“百万雄师”总站,严厉指责他们确实十分反感的这一派群众;其头头也不客气地顶嘴道:“各群众组织是平等的,希望中央代表团也平等对待!”这次是他们与中央代表的第一次接触,就显示出“百万雄师”对中央意图的疑惧,预示了决裂和对抗,[14]谢、王丢失了缓和保守派情绪的唯一机会。尽管此时他们还不知道周恩来15-16日在军区的讲话精神,但已经十分敏感:由谢、王等文革要员代表中央,决不会倾向保守派的。

调查记载:19日上午,军代表张某对“百万雄师”讲话,“中央最近有个别人给中央写了一个报告,其中有:河南省军区支左方向错了;二七公社是左派组织。毛主席看后,将这两条划掉了”;“河南的文化大革命运动,以前由中央文革直接管,现在,中央把全权交给了武汉军区,因为武汉军区政策水平高,中央信得过,运动至今还没有开枪打死过人”。“江西军区指战员被迫转入农村”;“中央某同志说产业军是保守组织,与贫下中农相处很好。现在成都物资紧张,生活困难……关于成都问题,中央作出决定后,部队不通,其中8个战士徒步上北京,要将材料亲手交给毛主席,对中央文革表示不信任”。[15]讲话反映出部队对于全国形势认识,与中央文革十分疏离;军区担心对问题一个个的处理,将不利于武汉,担心“犯方向路线错误”,因政治恐惧而对河南方案造谣。中原问题相互沟通、影响,这点周恩来7月18日就在军区公开说了:“加上河南问题的影响,‘二七公社’解决的方案有影响”。

实际上,武汉部队通过各种渠道,收集研讨了内蒙、成都和河南军区的问题,研究了中央的态度,对解决这些地区所谓“保守派”的方针政策,表示极不理解和极其不满。当时最担心的是湖北走四川、内蒙、河南的道路,引致军队和保守派前景凄凉。这些忧虑后来以大量对抗性言论、标语——甚至谣言表示出来。独立师明知道前景不妙,爆发了对中央决策的反抗,是退无可退,铤而走险的(明明知道对内蒙军区反抗闹事的批判压制)。独立师蔡炳臣政委纵容部下“炮打”中央,是经过思考的暴力性抗争。当时与“百万雄师”共同奋斗的一些大中学校红卫兵,通过调查分析,在7月初也提出形势和前途的报告,他们冷静地看到全国运动的走势,对即将到来的两方谈判和中央表态,并不乐观。

独立师对武汉运动的认识,也来自长期的负面宣传。战士邹顺驹在事后回忆[16]:“平常他们……在各种场合下,向连队的战士们大量灌输恶毒污蔑革命造反派的反革命舆论,把三新二司的学校和他们所在的民众乐园描写成恐怖世界,人间的地狱,渣滓洞的宫殿,把三新二司的革命小将说成混蛋流氓和杀人魔王,青面獠牙的牛鬼蛇神,说6.17大血案,解放军去制止武斗的一个加强团的人被民众乐园的牛鬼蛇神杀了一大半,邱少云生前的英雄连队死的只剩十几个人,一个空军女广播员被三新二司拉进民众乐园脱光了衣服,开腔破肚,割了脑袋,说他们杀人放火,抢友好商场,抢粮店等等”。

邹某在事件后的这个揭发是真实的。在独立师,有人利用传统政治的说教,散布谣言妖魔化造反群众,强化了独立师指战员的心理对抗,调动了体制性的对抗。

这些情况,已充分说明在周恩来到武汉和事件爆发之前,部队与“百”派群众中业已高度积聚了对中央处理其他地方类似问题与中央文革的极端不满。这同时又是一个值得研究的群体心理问题—人们以为法国古斯塔夫 勒庞的《乌合之众——大众心理研究》,仅仅是批评雅各宾群众狂暴的——适用今天清算造反派的理论著作,其实该著针总体的群众政治狂飙里的群体心理,而非专对“派”与下层群体;该书也概括了被虚幻谣传暗示、挑动的“法国现象”:“群体中的某个人对真相的第一次歪曲,是传染性暗示过程的起点……一个人编造的奇迹,立刻就会被所有的人接受”;“群体感情的一致倾向会立刻变成一个既成事实”。[17]

事件当天,独立师一些中层干部和指战员讲话,就更深刻地反映出他们对于中共中央的文革路线,有着从感性到理性的反抗:中央文革办事组的张根成在20日被抓走游街,车上军人对他说“中央文革都干了些什么事?把80万人的产业军打成反革命,在内蒙、河南干了些什么?把解放军打成保皇派言简而意赅。要注意,讲话的仅仅是一个基层指战员啊。后来张被带进8201师部,师作战科长和干部科长就对他说你们中央带着框框下来,不深入群众,不调查研究;来到武汉就到知识分子窝里钻。你们中央(文革)就是只要知识分子,不要工农兵……你们中央夺军权

在社会上,群众的言论也十分说明问题:“谁为工总翻案就叫他刺刀见红”,甚至“打倒谢富治,绞死王力,枪毙余立金”!“王力和牛鬼蛇神穿一条裤子”!“揪出中央文革中一小撮混蛋要陈再道,不要谢富治”。三司有人贴出大字报“质问陈伯达”说陈是王力的后台。支左办公室门前守卫说“过去压,压得服,现在就不行了。我们解放军的枪秆子是不好使唤的”,有人讲“揪出谢富治的后台”!一群众对一个“百万雄师”说“你们不要再受蒙蔽了”,回答“要说受蒙蔽就是毛主席受蒙蔽,派了两个反革命来汉支持反革命”。一个军人说“中央要解决武汉问题,没有我们武汉海陆空三军通过,就不成!

这哪里仅仅是几个普通军人和群众,针对小小的头脑发热的王力,真是一反到底,简直是今天批判毛泽东和“四人帮”的文论了!

这些言论映射出军队不愿意作为文革司令部的驯服工具,要叫板要较真了!他们对周恩来传达的中央精神造反也是直言不讳的。以8201部队名义印制散发的“特急呼吁”宣称:“黑工总是地地道道的、被反革命分子操纵的组织。我们要踏平工总,为民除害。百万雄师是真正的、不折不扣的、浩浩荡荡的、硬绑绑的、响当当的革命左派组织……谁敢妄动‘百万雄师’一根毫毛,我们将毫不留情地杀他个片甲不留”。《呼吁》顶头是毛泽东语录“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百万雄师”也发出“紧急声明”:“我百万雄师全体战士坚决与8201全体指战员同生死、共存亡。我百万雄师对黑工总中的一小撮反革命分子必须镇压。‘三新’‘二司’大小知识分子是不是革命的只能有我广大工农兵来鉴别决定,不能由‘钦差大臣’来封。我们已经作好牺牲一切的准备,不彻底粉碎资本主义复辟逆流,死不瞑目”。

    传统的政治文化,在事件的发生与深入里,起到最关键的作用。这是体制性的与群体性的浩大反抗。在部分军人和自觉的“百万雄师”的理念中,文革当然是一场镇压反革命、牛鬼蛇神的运动,就是要压制和镇压造反派,他们的方向全然没有错,完全符合毛泽东思想。

从群体心理来看,“有意识的行为,是主要受遗传影响而造成的无意识的深层心理结构的产物”[18];而在“720”非常时期里他们习以为常的“无意识”的群体性行为,也是传统的长期性固有的利益与动机的必然结果。有意思的是,熊彼得的代表作《资本主义、社会主义与民主》在谈到民主政治时,就述及勒庞的群众心理研究,告诉人们“人在群集影响下其行为的实际情况——特别是,在激动情况下思想和感觉中道德约束与文明方式的突然消失,原始冲动、幼稚行为和犯罪倾向的突然爆发”,而且“群众心理现象绝对不限于在拉丁市镇狭窄街道上暴动的暴民。每一议会,每一委员会,每一由十几位60岁开外的将军组成的军事会议,无不流露出暴民闹事时那种十分触目惊心的特征,特别是流露出责任心的削弱、思考水平的低下和对非逻辑影响的较多的敏感”。他述及的法国现象或许对我们思考文革中的群体心理现象有惊人的趣鉴。从抵制文革的思念、舆论到以下具体的抵抗,无不如此。

2.汇报过程里的抵抗

周恩来和谢、王到汉后,军区与独立师某些领导就有泱泱不乐。未通知陈再道到机场接总理,使陈寒心。安全保卫问题上又产生猜忌——张根成说,“总理把8201部队(独立师)的警卫换成中央警卫团的了;大家一开始就发现蔡政委不满意,几天都在嘟嘟囔囔的,就是说把东湖客舍警卫换了,好象不相信他们”。军区保卫科科长王振英提出多项建议加强宾馆保卫,如调8199部队人来;钟汉华政委一律不采纳,并说“8199部队与8201部队之间有矛盾,还是不调8199好”。钟政委后来检查(121日):我明明知道毛主席在东湖,保卫科长王振英反映警戒不够,需要增加人……我说29师和独立师有矛盾,就不了了之。

更突出的是,军区领导对周恩来的讲话和谢富治的指责意见很大。钟政委事后检查说[19]:14日“总理向陈再道和我传达了主席的宽大关怀和又严肃的警告,要我们不要把屁股坐在‘百万雄师’一边。由于我们反动的立场,就听不进去,也不向常委传达。谢副总理和杨代总长都和我们打了招呼,说工总要翻案。我们的反革命决心不变,仍按原方案汇报。为了稳定决心,也不向常委打招呼”……“在15、16两日的汇报中,中央首长的插话又进一步明确了我们的大方向错了,工总要翻案,三新二司的大方向是对的。显然我们的攻击失败了,但心不死,又把后梯队(各大单位的领导)调上来攻击中央。要中央听听下面的意见,其实都是我们定的调子。下面对‘百万雄师’、三新、二司是有不同观点和见解的。特别是‘百万雄师’挑起大武斗以后,这是再次企图逼中央照我们的方案办”。

钟汉华这个“逼”字,用得再好也不过了。特别是后来就发生了会场外的“逼宫”。

武汉军区支左办公室后来披露军区向总理汇报的实情[20]:“向总理汇报以前,钟汉华就到陈再道那里问他,我们怎么汇报?谁讲?陈再道说:‘你去讲’。并且表示,还要坚决,不能动摇。这是什么意思,就是要继续坚持错误……可是当总理讲到工人总部的夺权和搞经济主义的时候,陈再道很嚣张的讲‘你们调查嘛!原来我们有些同志不了解这些情况,说谢副总理、王力来了三天就决定武汉问题是不是太草率了。同志们,不是那样子……汇报什么问题人家拿出来,人家说的清清楚楚。我们有些首长说某某人被打了,怎么怎么样。总理问你到现场没有,叫什么名字,根本答不上来……”

另方面,周恩来在17日与陈、钟二人单独谈话做思想工作;但陈再道不知周的讲话原则正是毛泽东指示的精神,毛正在东湖亲自指导处理武汉问题,顿时十分抵触,不满周讲话,当场对要承认犯了方向路线错误表示不服气。周恩来又苦口婆心劝说陈:文化革命是史无前例的,没有经验犯了错误;错了改正就好;要你们承认错误,写检讨,是为了保护你们,不是要打倒你们。主席对此都已经表态了嘛!但陈再道依然不满,将整理的工人总部的材料送给周,甚至扬言让总理去调查嘛。说:“毛主席自己说要相信干部的大多数、军队战士的大多数、群众的大多数,这三个大多数都是支持百万雄师的,要给军队下面做工作你自己去做,我做不通”。甚至“拍桌子说你有什么了不起,你……我还不知道以至愚钝、傲慢与率真地指着周的讲稿扬言如果真是毛主席在你的讲稿上签字,我们就执行对于这不懂政治的一介武夫,周也气的得拍桌子对陈说你不要以为我们拿你没有办法。[21]

这一内幕,可名曰:“陈将军问鼎东湖”。陈的不满除了现实运动外,话中有话,似乎,在文革认识冲突背后,有一个深刻的未曾抚平的心理创伤:中央与四方面军的历史冲突。或许,陈与周四目对视之时,脑海里既难有“工人总部”也没有“百万雄师”……!

后来15军王新政委揭发陈煽动下面干部在会上给总理提意见,企图压中央改变态度。军区王步青副参谋长也揭发钟汉华埋怨军区整理的材料没有及时送交总理和汇报。

陈再道后来也检查说:总理一来,就说毛主席说,你们屁股不要坐在百万雄师一边。(我)不传达毛主席的指示,主席七月十八号的指示,要我们做好部队工作,做好“百万雄师”的工作,也未传达,也未去做。……周总理讲了,不是真通。为什么汇报汇报总是在会议上汇报,没有讲不要这样汇报么,总是他(按:指总理)在讲,自己还在那里叫把过去整理造反派的假材料送上去看,为什么叫送上去呢?总是思想感到他们(按:指中央)看到那方面,没有看到这方面,没有看到全面。我在那里表态,心里总还是抵触的,不愿意坚决贯彻。

3.中央精神被透露——部队如何出现反弹

周总理讲话精神在18日当晚就被泄露了:在独立师迅速传达,后又传到社会上。

独立师干部事后揭发:18日夜,军区会议精神由8201部队的蔡政委回去决定传达到该独立师团级干部,次日又传到排级干部和战士,并把派出去的军代表叫回听传达,向各单位群众组织传达。蔡说:“我和师长本来是代表大家意见去向中央首长回报的,但一看气氛不对,总理和王力根本不愿听取大家的汇报。钟政委在汇报时说一句,总理问一句,问得钟政委答不上来,只好把汇报提纲放在一边作检讨。军区后勤和其他单位观点都是一致的,在汇报时也被顶回去了。我们汇报对新华工看法时,王力很反感……总理和王力很注意我们两个”。“王力讲,三新、二司打解放军是对解放军的最大爱护。王力把‘百万雄师’的优点都变成了缺点”。群情激愤;牛、蔡二人说“你们对外不要提总理说的”,暗示把祸水引向王力。

蔡又向8201机关干部传播谣言说“王力的老婆是新华工的副教授,难怪新华工的消息那么灵通;儿子是二司的头头,所以王力说二司好”;牛插话“王力是国民党员,还是从公安厅查到的,还来不及向中央报告”。

实际上,关于王力的政治谣传,在15、16号已经在社会上散布。

独立师事后揭发[22],18日常委开会研究决定,19日上午各团级干部参加传达周总理对武汉运动的指示。深夜,师政治部副主任周忠到蔡炳臣家开会,第二天突然扩大了传达范围。周叫管理员阎保国通知机关排以上干部、直属分队连以上干部、部分支左人员参加了会议。

后来的追查揭发说[23]:“19日下午军区召开师以上干部会议时,独立师的战士就到政治部值班室来造反,反对四点指示,但是机关同志都不知道王力有四点指示,为何独立师知道那么早?又没有进行深入细致的思想工作,结果造成部队思想大混乱,甚至发展到不可控制的地步”。19日上午,除了造反派播放王力在水院讲话录音,并没有两派的任何人在街上宣扬什么“四点指示”,似乎群众都不知道什么。最先提出问题并发难者,就是独立师的人!

其置疑所谓“四点”之时,王力恰在军区正式传达总理讲话精神!今天心平气和来看历史,当年独立师蓄意宣扬“指示”,来自部队内部传达,还达不到什么蓄意栽赃造反派的程度,但40年后的场外者,总不能限于“东湖纵火案”式的“捉贼”愚弄来看问题吧?!
    调查
[24]记载:19日蔡政委气冲冲离开军区会场,牛相继退出回到师作战部,牛对部下大发怨气,摔桌子椅子,大叫“拼了”。16时左右,8201部队几个战士冲进军区大院,军区负责人做战士工作,又派人找牛、蔡,要他们去作8201的工作。后来8201副师长、副政委去到军区大院做工作,对战士说“你们不通,我们还不通呢,快回去”!19时,又有8201的49人冲进军区,硬要谢接见,回答问题。并质问军区:王力凭什么把拥有120万人的群众组织打成“保守组织”?23时半,8201各团宣传车在师部集中,准备上街。蔡说“去就去吧,要守纪律”;此时,已经有200多独立师的指战员围着军区二号楼大闹。

六台宣传车倾巢而出,大喊大叫,半个晚上跑遍了武汉三镇……对此异常行径,独立师的干部提出疑问和意见——19日晚12时许,六团翟团长曾当面向蔡提出:“要采取措施,不能让部队上街,蔡气冲冲地回答:什么上街不上街,不开枪就行”。

19日下午独立师再次传达,周忠对副参谋长贺言生说:明天在机关勤杂人员和直属分队传达周总理指示……晚饭后周忠突然要提前传达,首先由周忠传达,未传达完就哄起来了,然后蔡炳臣接着传达。22时,各团宣传车集中到师部,周和蔡在食堂对宣传人员进行动员,后讲不下去,又到四楼动员。蔡还未讲完,院里就哄起来了,要去冲军区。(按:当时冲击军区,一是要阻止军区领导公开检查,二是要面见谢、王申述)独立师的战士邹某回忆:19日晚上,(师370)医院听说军区表态,要为工总翻案,连打三次电话问师部,师部回电承认。于是大批工作人员便杀向军区,要揪出王力和谢富治,湖北军区后勤政委于某在夜12点带领3个人到370医院传达军区的指示,遭到工作人员的围攻和毒打。许多人叫嚷:老子死也和百万雄师死在一起,把三新二司杀光,上山打游击等等。反映出了当时部队的情绪。

事件发生后,独立师干部揭发说:“他们就急不可待地在一天之内将总理和王力同志的指示贯彻下去,在传达时,按其所需断章取义,尽力歪曲中央首长的指示精神,挑起部队、‘百万雄师’‘公检法’对首长的不满……”

另一个很关键的参考情况是:也就在19日陈、钟军区首长已经按中央调子认错,起草、印刷公告,去释放造反头头时,军区有人让另一群众组织派小车将“百万雄师”主要负责人接去,告之:毛主席就在东湖,有什么问题,可将自己的意见向中央反映。听话者决心要找到毛泽东或者周恩来,亲自反映“百万雄师”对解决武汉问题的意见。不过后来与独立师人员在军区食堂共同商议的具体行动是找王力、谢富治理论;随后,军、民行动人员就闯进了东湖宾馆。

4关于事变引发的责任追究

对于周恩来18日在军区的讲话,军区擅自同意向下传达,部队部分领导故意挑动战士和群众的愤激情绪,是一个长期被忽视或有意掩盖的关键问题。官庭文革研究和种种坊间舆论总是说王力在水院泄露了“四点指示”、造反群众宣传了“四点指示”,激怒了对立面。

实际上718日(已是19日凌晨),谢富治在武汉水利电力学院讲话,并没有传达或提到中央处理问题的精神。王力接着谢富治发表激情和煽情的讲话也没有传达四点指示;而是几个方面:坚决支持造反派;要求造反派团结多数;造反派要学习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正确对待解放军。从讲话全部内容看,王力在群众中没有泄露或公开周恩来的讲话内容,精神大意是在中央的原则中的。在当时的具体背景下,这些讲话精神显然是安抚与引导群众的;尽管头脑发热的王力支持造反派的情绪锋芒毕露,也实际上促使了部分指战员和“百万雄师“的抗议与对抗。笔者的一个同学,当时在“百万雄师”总部负责两派谈判和辩论材料的整理,他们在19日下午才从街上大标语知晓有什么“四点指示”,遂打电话去中央文革落实真伪,接电人回答不知道这个精神。他们便判断“四点”是王力伪造的。

陈再道后来在回忆里说王力在17、19日两次把毛主席在汉谈话记录给北航红旗的人看,“这些人不仅把中央解决武汉问题的方针透露给武汉造反派,而且卖力地兜售王力的黑货,进行煽风点火,武汉造反派则到处张贴大字报和大标语,表明谢富治、王力是支持他们的”。陈再道的根据不知是什么?他仅仅是一个当事人和证人,他审查过王力和北航红卫兵吗?他参加“两案”审理部门、中纪委关于王力问题的研讨吗?从18日到22日,北航随谢、王到汉的红卫兵,没有任何机会,也没有在任何场合或私下与武汉造反派(乃至北航联络站人员)通气,泄露中央的精神;尽管他们倾向于造反派,但是当时有严肃的纪律规定,他们不能向地方群众透露中央指示精神,或私自传播倾向性的话。实际并不存在王力通过北航学生泄露中央指示精神的问题,这一点纯粹是捉刀人自己的想象。

此外,是否造反群众会自造“四点指示”?按照史实和文革第一年的通例,造反派仅仅是虔诚地“奉旨”冲杀,还不具备自吹口哨壮胆那样的——生造“圣旨”的需要和胆量。

对于这点,钟汉华后来检查[25]反倒是比较准确的周总理的指示,再三交待不要向下传达,我批准蔡炳臣传达了,这是‘720’反革命暴乱爆发我点的第一把火。19日夜晚谢副总理等同志指示后,我不按最高指示办,反而叫大家快传达,分秒必争。这是我点的第二把火。由于我们长期的毒化群众,当时已是处于干柴浇汽油的景况,见火就要爆发”。钟政委同意独立师传达总理讲话精神,是7月18日晚,总理讲话后仅仅几个小时!这个检查是在“武汉事件”以后批判陈、钟的高压下做的,措辞未必科学准确;但后来钟汉华并未公开否定它,没有为自己公开表白洗刷,说明他清楚应该承担最先违反党纪、军纪的那一部分责任。

不过,在1967年,毛泽东与周恩来对于武汉军区的主要领导是非常宽容的,周恩来主持举办湖北军队干部学集训班,查清事件前后情况,军队干部揭发、批判陈、钟,他们自己承认错误、承担责任以后,毛、周并没有追究他们个人责任,陈、钟安全、宽松地赋闲在京。毛周辞世之后,陈再道不再承认自己责任——作为大军区司令员,支持一派群众搞武斗,镇压一派群众,抵制毛、周解决武汉问题的指示,则是另一回事了。社会上并不知道,研究者也不知一个内情:在1980年代,武汉军区对他的“武汉‘七. 二О’事件始末”涉及一些在军内有争议的问题,军区政委严政说“他那是错误的,由他自己负责,我们党委不知道”。当时陈的秘书(该文的实际撰文者)要在《长江日报》发表,被市委婉拒;武汉军区善后办党委就该文在《武汉文化报》连载问题反映给省委宣传部,宣传部责令停止转载。[26]

文革以后,中纪委在审查谢富治问题的报告(中发[1980]77号,1980年9月)“四、紧跟林彪、江青等人,参与制造武汉‘七. 二О事件’,反军乱军”一段指出:“毛泽东同志和周恩来同志亲赴武汉,对解决武汉问题的步骤和方法做了明确指示,交代谢富治、王力等人,对群众组织不要作倾向性的表态,要协助武汉军区做好部队和群众组织的工作,要实行大联合。但是谢富治同王力等人七月十四日到武汉以后,背着军区党委,私下四处活动,支一派压一派。七月十八日深夜,他们到武汉水利学院,公开吹捧‘三钢’、‘三新’”等群众组织,宣称‘我们是支持你们的’;而把另一派群众组织‘百万雄师’当成‘保守派’,致使矛盾更加激化。这就酿成了所谓‘七. 二О事件’”。对于此,该报告文件的附件十一“谢富治参与制造武汉‘七. 二О事件’”里有王力自己在对中纪委的交代证言(1979-4-13),他也承认事件的“直接导火线,是谢富治和王力到水运(系‘利’之误)学院大讲支持与‘百万雄师’对立的‘钢工总’‘钢二司’……谢富治和王力的讲话,都是支持一派,反对代表大多数革命群众的另一派,激起了武汉爆发‘七. 二О’波澜壮阔的革命行动。在武汉问题上,我违背毛主席路线,谢富治和我是一个路线”。张根成证言(1979-11-16)里也说王力在群众中讲话,“这样导致了两派群众组织的冲突,‘百万雄师’冲了军区”。

中纪委审查结论和(尚存)当事人自己,都认为是谢、王的讲话引发了“七. 二О事件”。然而都是文革时期那种时兴的不经论证和推理的——一步到位的判断或待罪之人简单化的低头认错。

不过,据悉中纪委对王力本人尚无有关文字结论;中纪委对谢的审查结论和附件材料里当事人王力与随行人员(文革小组、北航红卫兵)的交代、证言中,也没有去指出和追究王力等是否在群众中泄露了周恩来的“四点指示”,目前社会上和一些文章中对于他的这些指责,并不符合历史事实。王力后来在公开出版的反思录里,虽然从1979年的交代退下来,不去说自己在被审查中业已承担的:支一派、反对一派——“违背毛主席路线”引发事件的责任,但也从来没有承认自己泄露了总理指示,而是强调政法部门不再追究他在武汉问题里的责任,自己讲话没有超出毛、周讲话的原则。

当事人兼证人陈再道同志,在中纪委也留有证言:(谢、王)“私自把总理关于解决武汉问题的方针透露给‘三钢’、‘三新’,把他们封为‘革命左派’,把‘百万雄师’和其他群众组织打成‘右派’和‘中间偏右’。他们这样倒行逆施,激起了湖北、武汉党政军民学数百万人民群众的无产阶级义愤。七月十九日深夜,一场百万群众自发地揪斗王力,进行说理斗争的正义行动,不可避免地发生了。这就是所谓的‘七. 二О事件’的真相”(1979年9月11日)。至于周总理的方针是什么?陈再道今天是否可以公开承认依然反对这个方针?他没有在证言里说。但是为什么“透露”了以后会激起“数百万人民群众”的“无产阶级义愤”?群众是反王力还是其他?他是欲言又止的。何况,历史事实并不仅仅如此,至少,暴力抗议——揪斗王力就并非“自发”,难道到了1979年,还不明白吗?

 

 

三、抗争肇事者的想法、内心矛盾及其问题的实质

 

1“720”抗争中独立师和百万雄师的言行

抗争行动挑起和推动,始终在省军区独立师和“百万雄师”的组织与配合下进行。在19日独立师舆论大哗,掀起抗争浪潮后,群众组织“百万雄师”立即呼应参加了揪斗王力,与中央来人“谈判”的斗争。

据当事人回忆[27],19日晚上10点左右,“百万雄师”硚口区分站的宣传部副部长汪洋(非决策人),赶到联络总站,总站头头杨道安叫“快上来,去军区”;到达军区大院,在食堂召开会议,杨和头头孙德洲主持,杨说:“今晚中央来汉首长接见,我们与王力谈判。……谈判时要做好记录”。按总站的策划,他们的初衷确实是:要求谢、王首长接见,和王力谈判。20日二时,在军区会议室,由独立师作战科长孙某召集独立师和“百万雄师”开会,商议和组织了揪斗王力事宜。子夜,冲击报馆北门的武昌“武汉公安”,持有区公安局军管会王福(独立师干部)的介绍信。东湖“园艺军”控制水路、码头,首先冲击宾馆西门和北门。

独立师干部后来揭发:在冲击中,独立师“警卫人员曾陆续多次向牛蔡报告过冲击情况,而牛蔡无动于衷,不向军区报告,也不积极设法制止……牛到时,暴徒们正在围攻谢副总理和王力同志,并不采取果断措施营救中央首长,只向执行警卫的人员说:‘我们的宣传车和部队马上就到’。……围攻、绑架王力同志。牛却说:‘让王力上车吧,上了车还好些!’……牛师长于八时许又来到军区大院……装出一副保护王力同志的样子,实际上亲自参加了对王的批斗,向王力施加压力。当‘百万雄师’不断地广播所谓中央来电时,王力要牛去制止…牛反而带回一张外面谣传的四点指示的纸条,强迫王力同志表态,被拒绝后,牛又带去一军人,气势汹汹地要王力对其四点指示或签字承认,或声明辟谣”。军人和群众要求王力澄清事实的争辩,在文革那种特殊环境下演变成为群体性的暴力抗争;王力在军区大院被批斗。当时,“余立金找到蔡,要蔡设法保证王力的安全。蔡从东湖返师部后,在作战室正给军区大院的牛打电话:‘余立金找我,要我们保证王力的安全,我想人在军区大院,首先应由军区负责,我们没有兵力。’”20日晚八时许,机关部分干部看到了所谓8201部队全体指战员的“特急呼吁”宣言书后(实属5团8连三个战士盗用全体指战员的名义撰写、“百万雄师”工人铅印的),曾积极建议,立即发表声明辟谣,蔡却说:‘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要一分为二嘛!’后来,又有干部多次提出类似要求,蔡仍置之不理”。

21日上午,蔡指使郝文德将“百万雄师”捏造的中央来电通知各部队,继续扩大事端。

在配合性的武装围剿事态发展之中,独立师和“百万雄师”密切分析形势、商议对策:

调查记载[28]说:20日当晚,市抓革命促生产委员会副主任纪辉召集“百万雄师”的会议,拟出一个十分具体的行动纲领:1、“要揪住王力,千万不能放跑他。揪住王力我们就取得了主动,就逼得总理来武汉。那时候,由百万雄师出面,和总理在武汉定盘子。军区不能出面,他们不方便。‘百万雄师’是群众组织,他们不能怎么样”。2、“在未揪回王力之前,要保持紧张局势。‘百万雄师’必须保证每天有20万以上的人上街游行,迫使中央不能对武汉问题表态。与此同时,要封锁机场、车站、码头和长江航线,决不能让王力跑出武汉”。

2全面夺省市委的权,造成既成事实,迫使中央承认”。

21日上午,“百万雄师”在3506工厂召开夺权动员会议,一号头头俞文斌说“今天请大家来商量一个十分重要的事情。这个事情很秘密,在‘百万雄师’的勤务员中,也只有四个人知道。昨天王力一讲,使我们很被动。我们要变被动为主动。我们酝酿了一下,打算夺省市委的权……”。下午,“百万雄师”开会,又将揪王力“临时联合代表团”改为“专揪王力联合指挥部”,订出计划:组织力量控制水陆交通,不准王力逃往北京,迫使中央就地解决武汉问题;王力问题由“专揪王力联合指挥部”负责批斗;坚决不准为工总翻案,谁翻案谁负责;关于揪王力问题要通告、通电全国,争取外援。晚上,“百万雄师”头头纪登清还进入蔡炳臣办公室关了灯轻轻商量夺权问题。部队干部揭发[29]:次日周忠和蔡到六团某连,有的战士问周开枪可不可以?周说,少打几枪可以,不要多打。周对六团副政委张枫说:这次起了带头作用,现在急刹车也要起带头作用,这样三结合还是一我们8201为核心。

部队干部揭发[30]:21日上午,蔡向机关干部探问对事件的看法,当大家就已经指出其性质是兵变,很可能造成部队到指定地点集中的后果时,蔡当即回答说:“不要把问题看得太严重了,根据我几十年的斗争经验和我对党的干部政策的理解,党中央、毛主席不会那样处理”。当晚,蔡又说:“这次我带了头,创造了谈判条件,以‘百万雄师’和军队为一方,以三新二司为另一方到北京去谈判”。深夜,独立师党委下发了六个决定,强调“要相信党中央、毛主席会正确处理武汉问题,要求部队有意见可用口头和书面逐级向上反映”;针对干部的怀疑,22日晚又经蔡口述,传达了四条紧急命令,再次规定要坚信师党委的决定是正确的。22日上午,蔡炳臣和周忠召集宣传车约50余人到师部开会,蔡作了新布置,讲:“1、这两天他们做了一个大好事,把群众发动起来了,火已经点起来了,迫使武汉军区作检查的公告不能发表,创造了去北京谈判的条件。中央已经通知,军队和“百万雄师”为一方,“三新”“二司”为另一方去北京谈判;2、火已经点起来了,现在要求大家稳定下来,准备做第二件好事,就是坐下来整理材料。到北京谈判没有材料是不行的……3、你们是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员,处处都要起好作用,今后大家搞什么事,最好先告诉我一下,我不会领着同志们去犯错误的,你们应当相信我的话”。

23日晚上,“专揪王力指挥部”有人针对中央广播王力等回到北京的消息,秘密制订计划,甚至准备启用人武部掌管的枪支弹药,装备60万人抵抗;组织10万人徒步进京告状。“百万雄师”头头还召开会议决定武器不上交,组织不散,如果抓百万雄师的人,加倍还击。

但是迫于被动局面,次日“百万雄师”出动了百余辆卡车全市游行,呼喊出“打倒陈再道”的口号,算是对“7.20”的一种变相表态;同时坚持呼喊“踏平工总,镇压反革命”。

笔者在“百万雄师”负责谈判材料的学友现在告知:当时一些搞文字工作的大学生,虽然痛恨中央文革挑动群众斗争,但也不同意军人和群众冲击军区与宾馆的卤莽行为,他们曾请示军区,接电人指示不要上街,仍埋头整理谈判材料;23日广播谢、王回到北京消息,他们再次请示,军区仍说要派代表上北京谈判,抓紧材料整理。到26日广播天安门广场集会,林彪出席,他们才觉得大势已去,停止了材料工作。他也随一些“百万雄师”工人群众,开始逃亡农村。[31]

    就24日的变化情势,研究者王绍光一针见血指出:“百万雄师”对陈再道个人的命运并不大关心,但他们不能理解,北京当局为什么要如此严厉地对待由大多数“纯洁”、“可靠”的人民组成的武汉最大的群众组织——“百万雄师”。他们能够想到的唯一解释就是毛和林受到了蒙骗。……但大多数人现在痛苦地相信,新的事态发展是得到毛本人批准的。(按:军队和群众的头头心里自然明白这点)……

有人说:我始终不相信我们贫下中农、工人阶级就是刘邓的人,他们所谓造反派就是毛主席司令部的人。我看如果表了态,我们也有罪,不表态也跑不脱。……另一个人说,如果我们明天参加了明天的会议,我们就是承认了7月19日是反革命行动。我们宁愿站着死,不愿跪着生,就是砍脑袋,我们也不表态。……

从他们的实际狂暴行为和这些言论与心态反映出用暴力与愚昧抗争文革路线的历史悲剧。同时,也是一个群体心理值得研究的实例。《乌合之众——大众心理研究》的中译者序恰当地提到:“在群体中间……在摆脱了自己卑微无能(按如所谓“无造反精神”)的感觉之后,会产生出一种残忍、短暂但又巨大的能量”;“在群情激奋的气氛中的个人,又会清楚地感到自己人多势众,因此,他们总是倾向于给自己的理想和偏执赋予十分专横的性质

3.抗争的矛头实质已指向毛泽东与中央

“7.20”的抗争行动,单纯是针对王力与中央文革的吗?是武汉军民反对林彪、江青吗?从上述典型言论的现象和实质看,当然不是。

请注意系列极其微妙却又深刻的事:张根成回忆20日15点左右他被抓进8201师部后,门口有人说“听说总理和伯达要来”,有人回道“他妈的两个人还不是一个调”!显然,在1967年独立师的干部看来,总理与中央文革完全是一回事。蔡炳臣政委进来后,对张根成说:“领导通了好办,下边不通,领导的话不听,我也没有办法”;并有针对性地问“你们那里还有文件吗(按:指总理讲话稿和其他关于处理问题的文件)”?又叫把被撕下的领章帽徽还了张。这时,师政治部一位主任进来问“那个人呢怎么样了”,蔡忙眨眼示意不要讲,那人不明蔡意,还追问“那个人呢!?”蔡反问“哪个人”?“就是那个游泳的人,问那老头子那地方”?!蔡不想回答,说“那谁知道呀”!张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这不是造反了吗”?后来师作战科长和干部科长又盘问张,并说:“你们中央带着框框下来,不深入群众,不调查研究;来到武汉就到知识分子窝里钻。你们中央(文革)就是只要知识分子,不要工农兵……你们中央夺军权”!由于部队卷入政治斗争,独立师的这些典型话语,不也就是“问鼎东湖”杯葛文革吗? (相关文字载于《东湖风云录》 P228-229)

张的这段回忆十分重要,披露了8201师、团级干部的一些认识与心态。他们的率直的矛头所指,显然并不只是王力个人,而是中共中央和毛泽东,有人已经明显对毛泽东产生了怀疑不满。当时,“百万雄师“的头头明明知道矛头业已针对中央。批斗王力时,军区叶明副政委要29师张政委让揪斗王力的头头放了王,传达总理指示——派代表商谈解决武汉问题。现场一个头头居然把桌子一拍,说武汉问题,就在武汉解决,毛主席就在武汉”!使不知此情的师政委大吃一惊。(张昭剑2002年给杨先财、石仲泉澄清当年事实真相的信。此前,毛泽东在武汉的绝密消息,已由军区人员专门在19日告诉了“百万雄师”的主要头头)

8201部队在直接触发“武汉事件”中起到关键的作用,从层面上看,该部原来是地方公安部队,习惯于按照传统思维定式看文化革命,将造反群众看成必须专政的牛鬼蛇神,而他们的认识又始终得到军区领导的支持;在支左中,8201的一些干部参与“百万雄师”的组织领导工作,而且更可怕的是,8201的部分干部参与组织了6月的一系列大型武斗,他们把部队的观点和命运与“百万雄师”结合在一起了。8201在支左前提下,非常深入地陷进武汉和军区的文革政治纠葛。他们自发自觉地投身于抵制文革路线的行动,其历史学和社会学的研讨刚刚开始。现在的文字研究和个人宣示,都是高度和热情地肯定了8201抵制中央文革的方面,把事件看成是一次伟大的抵制,不想面对文革本身就是一场民族的悲剧,独立师在“武汉事件”中的作为也是一场军队悲剧的事实。撇开文革当时的路线是非问题,蔡政委牛师长本人,他们的一些下属,在事件中严重违反了当时的党纪和军纪,违背了现代政治的基本原则。独立师用暴力支持武装镇压群众和“百万雄师”暴力冲击军区、(中共中央领导人下榻)宾馆的行为,从现代政治学和法制和法理上,依然是无法说通的;在毛泽东时代还是后毛泽东时代,都不应该存在以破坏法制为前提的对抗秩序的“造反”有理。

此前,内蒙军区干部战士在政协礼堂闹事,抵制中央有关精神,殴打政委吴涛,周恩来就下令逮捕了肇事者。周恩来对于受到中央文革压制的所谓保守势力的强力抵制与反弹,早在内蒙问题处理进行过程中已经有所体验,对类似问题也十分清楚。7月4日他在接见河南问题会谈军队干部时就谈到:“现在就是解决哪个省的问题,那个省的坏人,保字号头头,少数人带领群众起来都到这里来,内蒙搞过,四川搞过,河南也在搞,江西也想搞,全线都断了。东北那边向你们学习,马上成立三个小组,显示你们的力量,说服吗!不回去,……我要对你们负责,你们要管不了,我就要告诉军委了,抓几个头头。总有人在后面挑动,压中央,内蒙开始地方上动员,八九千人到京说服回去了。又煽动军队来。最后几个军队的坏头头,已暴露出来了”。他在北京严正警告的问题,旋即在武汉重演,时间仅仅过了半个月。

但是,政治经验极为丰富的周恩来,似乎没有估计到:就在他总结讲话、在他带领陈、钟去见毛泽东后几个小时,军区就擅自同意了在独立师上下传达讲话要点;似乎没有估计到他刚刚离开武汉,王力就在没有做通军区和“百万雄师”工作的时候,迫不及待、热情洋溢地在造反群众中显露了中央对他们的支持;也没有估计到他总结讲话后刚刚一天,军区就会有人专门告诉“百万雄师”——毛泽东就在东湖的秘密,要他们去宣示愿望。由文革的这层“败事有余”的领导干部的思维、行为模式,直接释放、催化了各派群众的行动力量。

周恩来在救出王力后,准备返京时,在东湖边与“北航红旗”的井岗山同学就谈到武汉事件的实质:“武汉发生的事,是我们的家丑,回去要保密,不要乱说,一切听中央的口径。”又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是有责任的。王力同志和谢副总理代表中央嘛,他们的讲话是主席和我同意的嘛!‘百万雄师’是对着中央来的。主席很生气,他老人家没有料到会这样,我们建国以来从未发生这种情况……”[32]这就是周在7月22日对事件严重性的认识。

7月25日周恩来接见河南军队干部(武汉问题直接影响到河南),也谈到:“河南二七公社平反了,很快就影响到武汉工总,我在武汉讲了四点,又讲了八点,四点、八点都是我讲的,我走了,事情就发生了,他们把‘罪名’加在王力同志身上,这完全是预谋的,矛头完全指向中央,这不是简单的事件……”。26日下午,周恩来主持召开扩大的中央常委碰头会,讨论“7.20”事件,参加会议还健在的同志至今仍记得,他严正地指出该事件是一个“叛逆行为”,这是周恩来代表中共中央的正式表态。听了常委会开始的这一宣判,对自己命运已有思想准备的陈再道和钟汉华,也几乎当场瘫倒在地。

以上仅仅是当年的认识和事实;我们仅仅是试图恢复历史的实况与点明实质。

“武汉事件”所反映出来的抵制文革的思潮,是一个应当认真清理的文革异端思潮。

它是对文革不同意见面对面斗争的对抗性延伸,思想分歧外化为临时权力集团——军队并扩散在社会上,以剧烈、暴烈形式出现的政治抗争。军队将不愿意听党——毛泽东的话了!在党内无法秩序和制度解决的问题,就将在社会上暴烈地进行。这是多次历史事件业已证明的问题。

在深刻全面反思形成文革的社会形态、社会心理、传统体制之后,应该看到,武汉的事件是我们非法制国家和非现代政治文明,以及军队与党和国家关系的整体悲剧;也是毛泽东依靠军队发动文革、军队参与政治斗争、军队又反抗文革的一个历史悖论的悲剧。

1967年的武汉事件,完全可以联想起一个成语:“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东湖弄矛,意就在毛公!今天,笔者与“百万雄师”的主要头头反思历史,我们心平气和地谈到一个不可争辩的实质:这样实际上是反对的毛泽东;他坦然承认笔者的判断。相反的是,历史的蓄意扭曲,把矛头所向的毛泽东隐藏“保护”起来(说成是反对林彪、江青、王力),实际上把攻击毛的倾向保护起来,实际上是保护、承认、赞许、肯定了这种对中共中央的造反,从而就既颠覆了文革又颠覆了毛的合法性,创下可以问鼎威逼中央最高党政领导,可以利用军队干政的先例;同时,对于中共公开号召的群众和平运动,动用专政工具镇压有理(66年5月到67年3月的运动),对于这种镇压的和平抗议无理,组织体制性群体进行武装镇压有理,鼓动他们暴力抗议中央有理,类社会法西斯情绪甚嚣尘上。史学舆论从(文革)开始提倡的社会主义人民民主,后来提倡的恢复党内民主和现代政治民主的字义层面,迅速堕落下来。这可能是身居要职的史官舆论制造者没有一下意识到的政治学与法理自身的抵牾。

1967年湖北省军区独立师和“百万雄师”的反抗,既是对人,也更是对事——文革的路线和方针,反对王力仅仅是一个手段,一个现象,实质是对毛泽东党中央的文革理论、方针的深刻怀疑、暴力反抗。[33]这个事件,给文革的走势击响了警钟。

在毛泽东、周恩来身后,由毛周建立的——毛又没有能轻易改变的体制,对“7.20事件”平反——接踵而至大规模对这段历史“拨乱反正”,整肃了文革的造反群众,塑造重写了乃至歪曲了文革的历史事实;同时,压制反抗传统秩序的民众,反对那个“该死的文化大革命”,可以“不择任何手段”,再次张扬与合法化了反抗文革的传统暴力倾向。游民文化的暴力崇尚合法化了。

顺便要说一个公道话:当时武汉的造反群众是以激进的造反学生为先锋的,他们那时深信公开宣传的文革理论,完全仰仗中央决策、部署来解决问题,他们没有也不可能发起对另一派群众的武斗和挑起“武汉事件”。至于1967年春夏的武汉血腥武斗,这里不需要再详细重提,“7.20”的事实已经证实了几月来的真相,一个有组织的乌合群体既然能够在毛、周眼皮下施暴,对人民群众实行准军事的规模性残酷镇压,就不是什么不可理解的事实了。

当然,全面地分析总结“武汉事件”的历史教训,还只有在回到历史真实和实质的基础上,才能开始进行。

 



[1]《周恩来年谱》,中央文献出版社,1998年。

[2]《王力反思录》P1006,北星出版社,2001年。

[3] 权延赤《微行—杨成武在1967》,P68,广东旅游出版社,1997年。

[4] 王力亲撰,1988年8月30日。

[5] 见《王力反思录》P1006。

[6] 按:认为“百万雄师”的产生发展,军区指导思想和倾向有问题。

[7] 按:周讲了一个原则,也是当时各地难做到的;这里他还高姿态承担责任。周说的“指名”还不是指武汉,而大概是指湖南“湘江风雷”处理,王力在当晚就当众人的面接毛泽东的话,说第一个把群众组织打成反革命的是中央文革。周这里说湖南影响湖北,也是做自我批评,给湖北问题下台阶。

[8] 按:周的意思,军区的当务之急是着手要求的这个工作;陈、钟由于思想根本不通,没有去也不可能去把握这个教育转化部队认识的机会。

[9] 根据该电文誊清、打印、电话传达的工作人员何某回忆(2006年2月),共同起草电文的是戚本禹、杨成武,陈伯达审批,送王光宇知晓,并呈周恩来阅;陈伯达亲自给陈再道打电话。

[10] 参考《周恩来年谱》,采访当年首都南下革命造反大队负责人叶某(2005年元月)。

[11] 周恩来1967年4月19日对记者站在京全体人员的讲话;原文革记者站记者李某回忆(2005年7月)。.

[12] “省直红司”劳改局造反派调查(1967年8月)。

[13]  实际上,群众与军队的冲突,首先因军内上层的矛盾公开与蔓延、推到了社会上,老一辈的成见熏染了并无历史常识与政治经验的青年人;鄂豫皖出身的老红军蔡炳臣为何在军内批判贺龙关头,与同一山头派系的军区首长及省长有对立情绪,笔者估计有他内心的创伤渊源,但至今还没有找到有关历史恩怨和他本人遭受过不公待遇的事由。历史性矛盾是头一位的东西;毕竟当时还不必将造反群众作为自己的政治对手。

[14] 当时与王力对话的“百万雄师”主要头头对笔者回忆(2005年11月)说:“王力言语很横蛮无理”。

[15]《武汉事件》,武汉钢二司宣传部、红水院宣传部编辑出版,1967年8月。

[16] 邹,8201某部副班长,辑于“武汉事件资料汇编”,河南二七公社、钢二司武汉大学总部,67年8月。

[17] 古斯塔夫 勒庞的《乌合之众——大众心理研究》,P24-26,中央编译出版社,2004年。

[18] 古斯塔夫 勒庞的《乌合之众——大众心理研究》,P15,中央编译出版社,2004年。

[19] 钟汉华政委在事件后检查(1967年11月30日),湖北省学习班编印文献,1967年12月。

[20] 军区支左办公室在1967年7月底于军区内部的批判会上的揭发。

[21] 徐海亮,《东湖风云录——武汉文革的群众记忆》,P199,香港银河出版社,2005年。陈司令的生活副官陈某也证实他的确拍桌子对总理意见不通,此情当时在场的高级官员都已私下传开,情况也很快传回北京,奉命去武汉送信的邱会作就听说了陈与周总理拍桌子。但一些人记忆的时间不确,顶撞总理不是在15日,也不是18日,而是在16日。后来在湖北省学习班批判陈再道时,在11月23日上午的会上,军区机关领导和干部还指责7月16日陈再道顶撞周总理、拍桌子的问题。15军军长方铭在1967年8月进城组建武汉警备区时,也给造反群众回忆了当时拍桌子情景,在陈司令说军区想不通,“百万雄师”工作更难做,周总理回答说:你不要用“百万雄师”来压我,不要说百万,你就是“千万雄师”我也不怕。

[22] “反革命分子牛怀龙、蔡炳臣的忠实爪牙周忠的部分反动言行”,辑于《七月风暴》(增刊之二)钢二司新水运宣传部、市红司市委“人民勤务员”总部《七月风暴》编辑部,1967年9月。

[23]  武汉军区秘书科揭发,辑于“武汉事件资料汇编”,河南二七公社、钢二司武汉大学总部,1967年8月。

[24]《武汉事件》,武汉钢二司宣传部、红水院宣传部编辑出版,1967年8月。

[25]  钟汉华的检查(1967年12月1日,在中央举办的武汉军区、湖北省军区、河南省军区干部集训班)。

[26] 当事人(原29师政委)张昭剑给杨先财、石仲泉澄清问题的信(2002年)。

[27] 汪洋,“<七二零>揪斗王力录音的回忆”,辑录原“百万雄师”回忆录《波澜岁月》,2002年印刷内传。

[28] 《武汉事件》。

[29] “反革命分子牛怀龙、蔡炳臣的忠实爪牙周忠的部分反动言行”,辑于《七月风暴》(增刊之二)钢二司新水运宣传部、市红司市委“人民勤务员”总部《七月风暴》编辑部,1967年9月。

[30] 新水运宣传部、市红司市委《人民勤务员》总部《七月风暴》编辑部联合编印,1967年9月增刊之一。

[31] 与笔者学友谈事件经过和教训,他回忆禀告(2006年3月)。

[32] 徐海亮,《东湖风云录》,P260,香港银河出版社,2005年。

[33] 在谈到“武汉事件”的教训时,王力后来私下对朋友和亲人说过他个人的看法:1.“武汉事件”是党中央、毛主席的错误决策引起的。即武汉军区支左犯了方向性错误、百万雄师是保守派组织。 这是文化大革命中第一次群众性大规模反对文化大革命的事件,很了不起。这说明只要是违背了广大群众意愿的错误决策,无论是打着无产阶级司令部的旗号,还是伟大领袖亲自坐镇都没用,都会引起广大群众的强烈不满和反抗。可惜当时党中央,包括毛主席他老人家都没有认识到这一点,毛主席到晚年也没认识到。更可惜的是,至今人们包括研究党史的人也没认识到这一点。还在纠缠“武汉事件”是不是林彪、江青两个反革命集团阴谋策划的。其实,当时两个反革命集团都还未形成,他们之间当时不过是既互相勾心斗角,又互相利用而已;2.总理一到武汉就撤换了百万雄师的服务员,并把东湖宾馆的警卫任务由军区改为武空的措施也是不妥的。这引起百万雄师群众不满,也引起军区和陈再道同志的不满;3.作为陈再道将军是没有什么错误的。作为军区和地方负责人对中央决策有不同意见是正常的。而且在得知这个决策是毛主席亲自定的后,马上表示接受和支持。要说陈再道将军有什么错误的话,就是不应该当众顶撞总理,这让林彪抓住了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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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铁:致浦志强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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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身还在梦中,此身还在狱中

似乎躲进了船舱,似乎迫近了黎明

似乎又一次触及噩梦

噩梦里的水鬼吞吃了星光

 

鬼判恐惧你论辩的机锋,阵阵冲动

阎罗筹划构陷你的罗网,法槌声声

白昼,白昼是什么?

群鬼并未逃亡,群鬼——

循国徽上行,沿途布设凶险

听国歌豪咏,顺势注入血腥

 

山水间潜藏多少疑惧?

今生梦镜从容,梦镜折射出的纠结

一一理清

血脉流布,情系族群,大地和牧场

流布内外宇宙,垂怜片瓦孤星   

烈火烧着了鲜花和骏马

瞪大眼睛,冲,冲,冲!

拯救濒危的人性

拯救蒙难的正义与法理的钵瓶

 

焚膏继晷

光耀头颅方正

庭堂岁月残冬一样冷凝

血汗和海水同时陷落

在一口幽深的井中……

 

 

                           2015.09.24.初稿

                           2015.10.28.改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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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荣桓与粟裕一起辞帅为何结局不同(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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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9年,粟裕在中国地图前留影

 

北京碧波荡漾的什刹海旁边,有一个被分隔开来的普通四合院,院里住着两户人家,前面的男主人是罗荣桓,后院则是粟裕。

两家比邻而居,和睦相处。两位男主人辞世后,家人依然平静地住在此处,一晃就是半个多世纪。

这当然不是普通的人家,也不是房管部门随意的安排。罗荣桓搬进来的时候,职务是总政治部主任,粟裕住过来的时候,则是总参谋部副总参谋长,不久又被毛泽东任命为总参谋长。

这两个湖南老乡,一文一武,虽很少一起共事,打天下的时期,“红军队里每相违”,大多分处不同的战略区,并不很相知,却因后半生做了远亲不如的近邻,成为人生难得的有缘人。

其实,两人有缘的还远不只半辈子邻居,他们的经历与资历也大体相当,可谓半斤八两,难分伯仲。

粟裕1907年8月生于湘西的会同,罗荣桓则于1902年11月生于湖南东南部的衡东,一东一西,远隔千里,两人相差五岁。

一般而言,年龄稍大,往往意味着更容易积累资历,但对粟裕来说,罗荣桓似乎是个例外。

1923年,二十一岁的罗荣桓开始了“造反”经历,在长沙参加反日、抵制日货活动。

这年,粟裕十六岁,刚念高等小学,可谓“乳臭未干”,却也“人小鬼大”,在会同参加罢课,抗议军阀欺压老百姓。

此后两年,罗荣桓与粟裕分别在青岛大学、常德二师念书,不过圣贤书倒没读进去多少,大部分时间在搞第二职业:参加学潮,反帝爱国。

1926年,罗荣桓收拾好行李,走出了校园,但“毕业即失业”,只得回到老家衡东,当了一个愁闷的待业青年。官逼民反,他很快参加了农民运动,和农民兄弟们打成一片。

粟裕还是做他的学潮活跃分子,支援北伐,声援工农运动,忙得不亦乐乎。这年11月,他还领先罗荣桓一步(七个月),加入了共青团。

1927年,是中国历史上不平常的一年,从达官贵人到贩夫走卒,似乎人人要过一道坎,或平步青云,或身首异处,抑或碌碌无为。

粟裕与罗荣桓都把握了人生的机遇,迎来了一个铁与血的时代。

这年,中共相继发动三次大起义,创建自己的武装。他们两人都加入了中共,分别参加了最早的两大起义:南昌起义与秋收起义。

罗荣桓比粟裕更幸运的是,他参加的秋收起义,尽管晚于南昌起义一个月,但因为是“毛主席亲自来领导”,对罗荣桓而言,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这是罗荣桓后来深受毛泽东信任与不断提拔以及代表秋收起义“山头”,最后授衔元帅的重要原因之一。

“激流归大海。”1928年,粟裕与罗荣桓殊途同归,分别跟随朱德、毛泽东相聚在井冈山。

这年4月,罗荣桓上了一个台阶,做了工农革命军(红四军)三十一团的营党代表。粟裕还在原地踏步,不过转行做了军事主官,成为红四军二十八团的连长。

1929年,红四军先后召开了两次著名的代表大会:七大与九大。毛泽东遇到了人生的第一次起伏,不过有惊无险,部队最高指挥官——前委书记一职先失而复得。这两次大会粟裕都参加了,耳闻目睹了这一戏剧性变化的全过程。罗荣桓则只参加了后面的红四军九大。

两人这一年又开始平级,成为团级干部,而且“专业”也一样,粟裕重新捡起了政工的老本行,做了红四军二支队政委,罗荣桓则是九支队政委。

不过,因为是秋收起义的老人马,毛泽东重新成为前委书记后,吸取红四军七大自己的票数不多,前委书记选举中惨痛落马的教训,推荐罗荣桓做了红四军前委委员,比粟裕多了一个头衔。

这虽然似乎是虚职,却无疑是一种重要的资历积累。1930年,两人又进了一大步。

罗荣桓的跨度要大一些,先是做了二纵队党代表(师级),因为毛泽东、朱德上了一个台阶,成为红一军团的军政最高首长,原来的红四军就交给了罗荣桓、林彪这一文一武打理,因此罗荣桓很快接替毛泽东在红四军的职务——政治委员(即党代表)、军委书记,成了军级干部。

粟裕的速度也不算慢,紧紧跟了上来。到年底的时候,做了红十二军六十五师师长,不久,又改任六十四师师长。

这一年,他二十三岁,正是当代青年在大学校园卿卿我我,懵懵懂懂,或者在校外四处投递简历,为一张饭碗奔波劳碌,乃至泪眼婆娑的年纪。

一年过后,两人还是老样子,但也有不大的变化。

罗荣桓的军委书记一职被林彪接了过去,成为二把手。粟裕则转任红四军参谋长,做了三把手。

两人开始在一个锅里吃饭,有了一段短时间的共事。后来的邻居缘分,大概从这里就开始结下了。

1932年,两人依然保持原来的级别,不曾“进步”,具体职务则有些异动。

罗荣桓经已跃居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主席的毛泽东提议,担任了红一军团政治部主任。粟裕则在年底成为该军团教导师政委。

以后的两年,毛泽东开始第二次倒霉,随着临时中央负责人博古“御驾亲征”,来到江西,他被彻底晾了起来,排斥在红军的领导之外。

深受毛泽东信任的罗荣桓自然也遭到牵连,被调离了主力红军,到地方上的江西军区做政治部主任,很快又改任总政治部巡视员等闲职,在长征出发前才重返主力部队,当了红八军团政治部主任(因该军减员被撤销,罗荣桓不久又回到巡视员的岗位)。

粟裕倒未受到多大影响,相继成为红七军团、红十军团参谋长,再次与罗荣桓平级。

1935年后,因为一个跟随毛泽东万里长征,一个留在南方丛林“自生自灭”,两人开始有了较长时间的差距。

随着毛泽东东山再起,罗荣桓很快被任命为红一军团政治部副主任,开始从闲职重新起步。到两年后的1937年7月,他又被重新任命为红一军团政治部主任。

粟裕的官运则开始卡壳了。因为不曾跟随主力红军长征,长期远离中央,音讯不通,生死有命,职务自然也就停滞不前。

红十军团失败,番号自行消亡后,粟裕这个军团参谋长自然也就自动解职了。他将余部组成了一个挺进师,重新做了师长,一干就是三年。

当然,这时候的中国,兵荒马乱,有枪就是草头王,七八杆枪就敢自称司令的不少。如果粟裕将番号夸大一点,自封个军长、司令,也未尝不可。估计后来毛泽东或许也只得来个“追认”。

当年贺龙在湘鄂西,几起几落,常常是八九十个人就扯起一个军的旗号,人数虽少,他这个军长级别可不低。

但世殊事异,贺龙可以这样做,粟裕则不能。

革命不是为做官,这是当时比较坚定的革命者的基本常识,以粟裕谦逊低调的为人,也注定不会如此“野心勃勃”,没有一点组织原则。何况以官衔职务论才干、贡献,毕竟是后人才有的荒唐做法。

尽管如此,红军时期的罗荣桓与粟裕,在履历上还是基本相似,级别也是相当的。

抗战伊始,两人依然因与参加长征与否带来的惯性,一段时间里差距较大。

罗荣桓1937年8月结结实实跨了一大步,成为八路军一一五师政训处主任(政治部主任)。

这时候的一一五师,其实就是红一方面军(含陕北红军)。也就是说,罗荣桓这一职务等同于早先王稼祥的红一方面军(陕甘支队)政治部主任。

因为王稼祥升任军委副主席、总政治部主任兼八路军总政治部代主任,原来在方面军的职务就空缺出来,毛泽东指令罗荣桓接替。

粟裕虽然可以“天高皇帝远”,不用担心“伴君如伴虎”,但职务上就无法相提并论了,这年10月他在挺进师改编的国民革命军浙闽边抗日游击总队,做了司令员。

这个司令员听起来够威猛,但含金量的确不足,没几条枪,级别自然也上不去,还是过去的师级。

1938年,罗荣桓又进了一步,做了一一五师政委,按国军的级别,上到了师级。

粟裕则成为新四军二支队副司令。新四军虽然有军的番号,但其实仅相当于一一五师的级别,因此这时候粟裕是副旅级。

不过,二支队司令张鼎丞很快去了延安,由粟裕代理司令。粟裕与罗荣桓相差了一级,悬殊依然不是很大。

到了1939年,粟裕进了一小步,成为新四军江南(江北)指挥部副指挥(指挥为陈毅),掌管两个支队,已经跃居副师级行列。

1941年后,进入山东的罗荣桓成为山东军政委员会书记,在朱瑞为书记的山东分局领导之下,开始实际指挥一一五师(实为一个旅)与山东纵队。

粟裕也进步不小,先是做了新四军一师师长兼苏中军区司令员、苏中区书记。不久,又成为一、六师两个师的师长,管辖大江南北的苏中、苏南广大地区。

1943年,罗荣桓成为全山东的一把手,开始真正独当一面。毛泽东先一年将老资格的原红四方面军总指挥、八路军一纵队(下辖一一五师等部)司令员徐向前召回延安后,又将山东分局书记朱瑞等人先后调回,罗荣桓成为山东军区司令员兼政委,一一五师政委、代师长。

粟裕则在1944年成为苏浙军区司令员,指挥苏南、浙西、浙东各部。

苏浙军区与山东军区相比,后者和整个华中新四军是相当的。

不过,到了1945年,两人虽然在党内一个是中央委员,一个是中央候补委员,但在军职上又开始平级。

罗荣桓成为东北民主联军副政委,粟裕则因谦让张鼎丞做司令员,只担任了华中军区副司令员兼华中野战军司令员。

华中军区与山东、东北等军区平级,是当时的七大军区之一,毛泽东在1945年11月曾给这七大军区布置组建野战军的任务:华中军区粟裕五万;晋察冀军区聂荣臻七万;晋绥军区贺龙三万;晋冀鲁豫刘伯承七万;山东军区陈毅七万;中原军区李先念三万;东北军区林彪二十万。

因此,粟裕这个华中军区副司令员,在隔了好几年后,终于赶上了东北民主联军副政委罗荣桓。

解放战争开战后的第一年,对弱势的中共而言,是最为艰辛的时候。粟裕被任命为华东野战军副司令员,负责战役指挥,在军职上与罗荣桓已经完全相等。

罗荣桓则在这年远赴苏联就医,做了肾脏切除手术,一年后才回到东北。

1948年,粟裕先是独立主持华野总部,指挥华野主力(西兵团)作战,并一度指挥晋冀鲁豫野战军一纵、十纵、十一纵、十二纵以及陈谢部队。不久,被毛泽东任命为华东野战军司令员兼政委,在粟裕谦让之下,只担任了代司令员、代政委兼代前委书记,开始实际独立统率一个方面军。

罗荣桓这年成为东北军区第一副政委兼野战军政委,但实际负主要指挥之责的人,显然是司令员兼前委书记林彪。

从这一点上说,粟裕虽然谦让了方面军正职,但仍然首次超过了罗荣桓。

1949年春,第四野战军(东北野战军)南下,罗荣桓又因病留在了天津治疗,随后到了北京,从此告别了硝烟弥漫的战场。

但他仍然被毛泽东安排为华中局第二书记兼军区第一政委(未到职)。

这年9月,罗荣桓以第四野战军代表团团长的身份,参加了开国大典,并当选中央人民政府委员、最高人民检察署检察长。

粟裕则一直主持三野及华东军区工作,9月也来到北京,以第三野战军代表团团长的身份,出席了开国大典,并当选为全国政协委员、军委委员。

在这次新当选的二十八位军委委员中,粟裕排名位置靠前,居第十五位,而罗荣桓不是军委委员(以前也不曾进入过军委)。

也就是说,粟裕这一时期的军内职务,再次超过了罗荣桓。

在9月30日这天,各大单位的代表团团长给人民英雄纪念碑铲土奠基的时候,这两个老乡又一次“共事”:在毛泽东、朱德、贺龙之后,粟裕第四个铲土,第五个是二野的刘伯承,随后罗荣桓代表四野第六个铲土奠基。

1950年,罗荣桓留在了北京总部,成为总政治部主任。

粟裕则继续到前线,担任攻台作战总指挥。7月初又被毛泽东“钦定”为东北边防军司令员,准备和罗荣桓的先后副手萧劲光(东北野战军副司令员)、萧华(总政治部副主任)一起,出兵朝鲜。

他因病不能成行后,很快第一次出国,到苏联治疗。1951年回国,被任命为第二副总参谋长(因总参谋长徐向前未到职,粟裕实为第一副总参谋长),即便不算粟裕军委委员的军职,与罗荣桓的级别也相差有限。

1952年,全军开始干部评级工作,正式确立军队干部等级制,并着手授衔的准备。

次年1月,中央军委发布了《关于实施军衔制度准备工作的指示》,提出“如果可能的话,拟于今年(1953年)7月份全军实行军衔制度”。

从这时起,元帅、大将人选已在中央书记处的考虑之中,也就是《关于实施军衔制度准备工作的指示》说的“军衔鉴定”工作。

最后在人选既定的情形下(即贺龙1953年透露的内定),为使职务与军衔相匹配,罗荣桓于1954年6月被增补为军委委员、军委副主席,随后成为新成立的中共中央军委委员,从而在1955年9月顺理成章授衔元帅。

这一点,似乎与王树声有着某些相似之处。

1954年1月前,曾是红四方面军副总指挥的王树声职务并不高,仅为湖北省军区司令员。因中央书记处决定授他大将衔,因此他在短期内,相继被任命为中南军区副司令员兼湖北军区司令员、国防部副部长、总军械部部长。

正因为此,认为自己资历不够,被毛泽东称赞“是个老实人”的罗荣桓深感不安。

得知中央准备授予元帅军衔后,他再次表现出高风亮节,立即给毛泽东写信,说自己参加革命较晚,请求不要授给他这样高的军衔。

罗荣桓的请求无疑是诚心诚意的,但他的授衔与否,显然已不是个人的荣誉与待遇问题,而是代表了秋收起义以及全军的政工队伍,因此这一请求也就未被毛泽东批准。

 

   编辑:zhongkang😎日期:05-12
       来源:名将粟裕珍闻录
       作者:张雄文


 

彭德怀向毛泽东告密:粟裕“里通外国” (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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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1年皖南事变后,刘少奇出任新四军政治委员兼中共中央华中局书记,与粟裕在华东战场上并肩作战

毛泽东、朱德之外,最高统帅部里还有一个粟裕的知己:刘少奇。

刘少奇是毛泽东最得力的助手与第一个接班人,曾在二十余年间受到毛泽东格外的倚重、信任。复杂激烈的党内斗争中,毛泽东之所以笑到最后,最高领导地位与毛泽东思想指导地位得以最终确立,都有刘少奇殚精竭虑的汗马之功。

刘少奇也因此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全党二把手。

但毛泽东的信任似乎有一个前提,这位二把手不能插手军队,或者说拥有自己的“山头”与“嫡系将领”。这也是后来两人不幸翻脸时,毛泽东对刘少奇说“你有什么了不起,我动一个小指头就可以把你打倒”的自信之源。

因此,刘少奇虽然曾做过新四军的政委、新四军军分会书记乃至中央军委副主席,但还是没有机会在军事上成就亮点,未能成为后来的三十六个军事家之一,头上也就只有政治家和理论家的桂冠。

刘少奇与粟裕的认识较晚,是在“皖南事变”前夕的1940年。后来,刘少奇对粟裕的信任与推举也是不遗余力的。

这年10月,粟裕和陈毅取得黄桥战役大捷后,与南下的八路军第五纵队会师。当年长征的红军主力与南方丛林的游击队,六年后终于再次融合在一起,也就是喜欢舞文弄墨的陈毅在诗里记叙的一件大事:“十年征战几人回,又见同侪并马归。”

粟裕以新四军江北指挥部副指挥的身份,在江苏海安主持大会,纪念这一非凡的胜利,并欢迎中原局书记刘少奇以及他带来的八路军第五纵队司令员黄克诚等人。

不久,两支部队奉命统一指挥,成立了新四军、八路军华中总指挥部,陈毅任代总指挥(总指挥叶挺未到职),刘少奇为政委。这便是后来新四军新军部的雏形。

陈毅升职而去,粟裕也跟着前进了半步,开始独立打理江北指挥部。

但这时候,初来乍到的“中央大员”刘少奇,更多倚重的是早负盛名的陈毅,不仅三个月前就决定将苏北各部队(包括八路军南下部队及渡河支援的四、五支队)由陈毅担任战役上的统一指挥,而且不久后他还向毛泽东提议,重建后的新四军军部,“以陈毅代军长”。

粟裕虽然刚创造了黄桥战役以少胜多的军事杰作,被刘少奇称为“有伟大的决定意义”,但他到底还不是军事主官,其运筹帷幄的实际内情并不为人知晓。因此,刘少奇并未对他留下后来的“黑马”印象。

“皖南事变”后,刘少奇担任了华中局书记兼新四军政委,成为华中战略区的一把手,一师师长粟裕正式成为他麾下的战将。

刘少奇在新四军的时间并不长,一年后的1942年3月就奉毛泽东之命返回延安,成为中共中央书记处三位书记之一(毛泽东、刘少奇、任弼时),进入了中央核心领导层。但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就敏锐地看出了粟裕的出色才干。

离开新四军前的1月20日,他在华中局扩大会议总结工作时,给予了粟裕和他的一师非同一般的评价。

他称赞说:“我一师几年来工作是获得了最大的成绩,在抗战中建立了最大的功劳。在我全军中以第一师部队作战最多,战果最大。”③随后,他还具体列举了一师一些战例以及其他许多工作的成绩。

这时候,苏南的新四军六师打得不够好,有不能立脚之势。刘少奇当即向毛泽东提议,由粟裕统一指挥一、六两个师。

毛泽东很快予以批准,粟裕也就独挑大梁,成为唯一同时指挥两个师的师长。

刘少奇经过九个月长途跋涉的“小长征”后回到延安,向毛泽东详细地汇报了自己的工作。其间,他对粟裕还赞不绝口,高兴地说在华中局和新四军工作时发现两个人才,“一是新四军四师政委邓子恢,他是农村工作的专家;二是新四军一师师长粟裕,是新四军7个师中,打仗打得最多和最好的一个师长。”

毛泽东原本和粟裕有井冈山同吃红米饭的渊源,刘少奇又如此力荐这位“黑马”,自然印象就更深了。

1945年8月28日,毛泽东赴重庆与蒋介石谈判,由刘少奇代理其中共中央主席一职。从这时开始到第二年春天,刘少奇一直主持中共中央工作。

刘少奇决定让年长粟裕九岁,曾参与组织福建西部农民暴动,任闽西南军政委员会主席的老资格领导人张鼎丞担任华中军区副司令员。

华中军区管辖原来新四军的区域,与陈毅任司令员的山东军区平级,刘少奇此举,无疑是对粟裕相当的信任与重用。

粟裕认为,由张鼎丞担任华中军区司令员,更有利于工作和团结,因此向华中局建议,改任自己为副职,张鼎丞为正职。

在华中局未同意的情况下,粟裕直接致电中共中央,陈述自己这一建议和理由。

刘少奇接到电报后,认为粟裕担任正职是适当的,也依然坚持原来的决定。

10月27日,华中局根据刘少奇的批复,再次宣布华中军区“以粟裕为司令,张鼎丞为副司令”。

在执行刘少奇代表中共中央做出的“向北发展,向南防御”的战略决策过程中,华中局和陈毅提出新四军除三师全部调往东北以外,其余都部分抽调去山东或东北。这样,不管是调往山东、东北的部队,还是留在华中的部队,都将打破各部原有的完整建制。

粟裕认为,这不利于部队的建设和作战,而应尽可能保留主力部队的原有建制,以保持传统的作风和战斗力。

因此,他多次向陈毅和华东局(华中局改称)建议,但没有得到同意。粟裕再次直接向中共中央陈述自己的意见。

刘少奇出于对粟裕的信任,从谏如流,支持粟裕的意见,他为中共中央起草回电说,“其(粟裕)提议是有理由的”,“各师建制应尽可能不分割”①。

1948年5月,毛泽东调离陈毅,让粟裕接任其职,担任华东野战军司令员兼政委(粟裕坚持谦让后,改任代司令员兼代政委)。这一决策的运筹过程,除了战局需要与毛泽东的信任外,刘少奇的及时建言,也起了很大的作用。

《一个老兵心目中的陈毅元帅》与《传檄到中原》两书,曾披露陈毅突然被调离华野的真实原因:“中央有人说:‘陈毅在山东,很多有能力的干部他没有充分用起来,很多事情他揽在自己一个人身上,结果这些事情没有做好。’而这人和饶漱石的关系密切。”

这个人是指刘少奇。

饶漱石早年在东北期间,就在刘少奇领导下工作,深受其信任。刘少奇曾在华中局会议上说:“饶漱石同志是毛泽东同志的优秀学生!是一个成熟的革命者。”

因此,他离开新四军前,郑重向毛泽东推荐饶漱石接替自己的职务,使之成为华中局与新四军的一把手。饶漱石也由此成为华中以致后来华东战略区与东北高岗、西南邓小平、西北彭德怀、中南林彪同列的人物。

尽管饶漱石很不地道,后来翻脸不认人,妄图拱倒有知遇之恩的刘少奇,但他们曾经关系密切,也是不争的事实。

中共建政后,刘少奇虽然短时间兼任过军委副主席,但主要工作在地方,不分管军队的具体事务,不久又相继担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中共中央副主席、国家主席,因此与从未脱下军装的粟裕交往不多,但他并未忘记这位老部下。

1955年全军授衔,在粟裕早已提出辞帅并获毛泽东批准后的9月9日,负责决定元帅人选的中共中央书记处(即后来的中央政治局常委,成员为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朱德、)召开会议,有关元帅军衔授予问题成为议题之一。两天后的晚上,中央书记处又召开会议,再次专门讨论元帅军衔授予问题。

会上,刘少奇提出对陈毅授衔元帅的异议。

此前的1954年9月,陈毅被任命国务院副总理,分工为常务副总理,兼管科学院、政法、文化,并“准备做外交工作”。1955年5月,国务院再次分工,确定陈毅分管第一、第二办公室、民族事务和科学、卫生工作。按周恩来、刘少奇、邓小平因工作重心在地方而不授衔的标准,陈毅显然也可以不授衔。

而如果陈毅不授衔,那么南方红军游击队、新四军以及华东野战军(三野)必然要有一位其他代表授衔元帅,时任解放军总参谋长的粟裕将再次成为当然人选。

显然,刘少奇在给粟裕争取授衔元帅的最后机会。

但这两次元帅人选最后确定的会议,中央书记处五大书记之一的周恩来均因正在北戴河疗养而未参加,当中央书记处委托中央办公厅主任征求他的意见时,周恩来主张给陈毅授元帅衔。

据《周恩来年谱》记载:“1955年9月11日,周(恩来)致函,主张给陈毅授帅,认为给陈(毅)授帅,对陈(毅)现在和将来的工作都没什么影响。”

因为周恩来的坚持,刘少奇的异议未被书记处通过,粟裕也因此与军人的最高荣誉——元帅军衔再次失之交臂。

1959年庐山会议上,一年前批判粟裕的彭德怀被打倒。他曾向毛泽东施加影响,说粟裕“里通外国”,引起毛泽东的震怒,不久就解除了粟裕的总参谋长一职。

不想才过一年,“里通外国”的帽子被如法炮制,也扣到了“始作俑者”彭德怀头上。毛泽东生气地说:“其他一切都好谈,里通外国就难办了。”与上一年对粟裕的震怒如出一辙。

1969年11月,刘少奇这个被毛泽东培养了二十余年的接班人,没能等上“接班”的风光日子,在饱受迫害中悲惨地辞世,粟裕也失去了一位伯乐。

 

 

 编辑:zhongkang😎日期:01-19
    来源:摘自《名将粟裕珍闻录》
    作者:张雄文

 


 

文革中十大尚不清楚真实内幕的高层人事谜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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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革中高层的很多情况,多年来,已公开披露了不少资料,使人们对那段历史有了更多的客观全面的认识。但,之中,因种种原因,也仍然有一些高层内幕的详情细节尚不为人们所知,使人们对那些东西只能妄加猜测。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相信会有越来越多的资料出现,越来越多的细节口耳相传,以求真实全面地了解文革历史。

  这里,是对文革中十个高层人事问题的一些看法与疑惑,仅供有兴趣者参阅。  

 

  (一)究竟是什么原因使总参谋长罗瑞卿首当其冲被撤职审查?

  文革之前,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北京市委第一书记彭真与中共中央书记处书记、解放军总参谋长罗瑞卿大将,已被国内外都认为是毛泽东选定的中央政治与军队首脑接班人的第二梯队主要成员。在六十年代前期,毛泽东外出视察,都要带上罗瑞卿,甚至回韶山为其父母坟地扫墓,也叫上罗瑞卿同去。

  然而,1965年底,罗瑞卿却就做了文革第一个遭遇整肃的中共高官,随后还被划入了“彭、罗、陆、杨反党集团”中。

  现在能看到的各种资料,都说是因林彪想拉拢罗瑞卿未成,转而让毛泽东同意整掉罗的;而毛泽东因为要借助林彪来搞文革整刘少奇等,不得不违心地满足了林彪打击罗瑞卿的要求。

  罗瑞卿平反后所说的一些讲话中,也只讲了林彪想拉拢他(在罗瑞卿看来),所导致的林对他不满的一些事。

  但是,当时,不要说林彪凭其地位影响,有没有必要拉拢一个从红军时起就历来比他地位影响要低的部属,以壮其力量之事确否,或林彪敢以打倒罗瑞卿为条件去同毛泽东谈交易之事有没有可能,只从毛泽东当时的权威及其统帅性格,能否出现真要这样去讨好“借助”林彪的情况,都是大有可疑的。

  况且,从权力角逐游戏规则的平衡术来看,照理,林与罗虽级别地位不同,但都是毛的部属,而部属之间有矛盾,作为统帅一般是不会很偏袒哪一方的,除非某一部属有重大损害统帅本人的问题。

    那么,毛泽东是出于何种原因,决定要整或同意整罗瑞卿的呢?具体详情细节是些什么呢?

 

  (二)贺龙到底是因什么原因在文革中挨整的?

  贺龙是十大元帅中,在文革中唯一突遭整肃并惨死于囚禁中者。

  另一名元帅彭德怀虽也是在文革中被囚致死的,但彭是因1959年庐山会议老问题再次挨整所致,与文革高层斗争已无关系。

  然而,贺龙在文革初,却还是很风光的,他还陪毛泽东一道检阅过百万红卫兵。

  1967年初,贺龙突然失宠,并真正被打倒了,还失去了自由与正常生活条件,给囚禁了起来。

  其他那些元帅们,除林彪在台上,彭德怀被红卫兵批斗,罗荣桓早已去世外,朱德、刘伯承、聂荣臻、叶剑英、徐向前、陈毅等人虽也受到一些大字报冲击,但尚无大难。就是所谓“二月逆流”即几位老帅们大闹怀仁堂事件,也没使毛泽东真正以此整他们。

  但这贺龙为何却栽了呢?而且还栽得那么惨(他实际是活活让囚禁生活给整死的)?

  现在能看到的说法是:林彪要整贺龙,而当时又传出贺龙要搞“二月兵变”的流言。

  然而,林彪要整贺龙究竟是为了什么?

  标准答案是“篡党夺权”!

  只是这答案未免也太标准了,没有具体细节,没有具体证椐,实际等于没说。

  而且,也有些可疑:1971年“九·一三”事件后,林彪便倒了台,可是为何贺龙却并未因此受益,相反,直到1975年才首次为贺龙部份平反?

  贺龙在中共历史上,除了作为一位军事诸侯参加了南昌起义,创建并领导了红二军团及后来的红二方面军那支力量最小(不足万人)的红军方面军部队外,他在解放军系统中并没有多少部属和势力。解放后,他虽也评了元帅,也是军委副主席之一,但他的工作重心很大程度,却是在他喜欢玩的部门即国家体委。

  他的这些情况,表明了他既不会成为林彪篡权的重要障碍(如果林彪真在篡权的话),也更不可能因什么子虚乌有的他领导的“二月兵变”阴谋之事出现,而遭到毛泽东的疑忌,被毛泽东整肃。

  所谓“二月兵变”的流言最开始是出自于红卫兵的小报,而起源又因要批中共西南局第一书记李井泉,这李井泉不仅曾是贺龙的部下,更是西南所谓“三线”战备系统工程的总指挥。当时,那个神神秘秘的“三线”(肖铁 按:一九七零年之前,毛泽东一直狂想着打第三次世界大战,而且战争就在中国大陆进行。根据他的这一狂想,当时中共中央制定了新的国土战略。即:东南沿海、西北边疆为第一线,浙西山区、闽西山区、江西南部、湖南南部山区为第二线,而把陕西南部、四川全省、贵州全省、鄂西、湘西作为第三线,也就是大后方。另外,把北京西山及太行山一带划为小三线。)则被不明真相的红卫兵当成搞政变搞阴谋的事了。既是搞政变的军事阴谋,当然少不了有贺龙的份了。

  可是,对这些流言,毛泽东还不知道其真伪吗?事实上所谓“二月兵变”一事,也从来没有作为官方的什么证据过。

  但,贺龙究竟是由于什么具体原因而惨遭挨整的呢?

  在贺龙的平反追悼会上,周恩来沉痛地对贺龙夫人薛明说:我对不起贺龙同志,对不起你们!我没有保护好贺龙同志。

    究竟是什么事,使周恩来也无法保住贺龙?

 

  (三)毛泽东为何突然要将王力、关锋、戚本禹整下去?

  王力、关锋、戚本禹这三位秀才,在文革中是有过红极一时的经历的。作为中央文革小组成员的他们,在文革初期,用他们那很受毛泽东赞赏的笔杆子,确为毛泽东的文革战略部署立下过汗马功劳。仅戚本禹写的那篇在《人民日报》上发表的《爱国主义还是卖国主义?》文章,就让刘少奇读了气得吐了血。王、关、戚三位也凭其笔杆子才干,在文革中晋升到了“党和国家领导人”行列。

  然而,没有多久,王、关、戚却很快从高位跌落了。还是文革高峰中的1967年8月,毛泽东就让杨成武带人将王力、关锋给抓了起来,关进了秦城监狱,对其“以观后效”的戚本禹,没过多久也被囚禁审查。

  最令人不解的是,1967年7月30日,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文革还联合在天安门广场召开了盛大的“百万军民”大会,热烈欢迎从武汉“七·二○”事件中安全脱险的王力、谢富治回京,以示声讨有叛逆行为的武汉军区的陈再道上将。

  可是,十天之后,被中央文革视为十恶难赦的陈再道,却被毛泽东特批“同志”称呼,并没被打倒,仅送去学习而已。可是,文革“功臣”的王力、关锋却在同样是十一天之后的8月10日,在莫名其妙中倒被关了起来。

  现在公开的资料中说,是由于当年8月7日,王力对外事口造反派作了一个著名的“八·七讲话”,之中,观点极左得很。另外,则是王力、关锋在当年当期的《红旗》杂志上,组织发表了一篇文章,提出了“揪军内一小撮走资派”与“有带枪的刘邓路线”口号,因而,印起了毛泽东对王、关、戚的不满,指责他们是“毁我钢铁长城”。

  当时的解放军代总参谋长杨成武在其回忆中,也说了周恩来让他将包括上述内容的材料送给正在外地的毛泽东批阅的情况。当时,毛泽东在看了材料后,让杨成武在毛泽东住地等一天,然后,第二天,毛泽东才作出抓王力、关锋的决定。开始,毛泽东的命令中,还包括了抓戚本禹,但在向杨成武下达他的决定令后,中途,又犹豫了一下,结果,还是让杨成武在命令中去掉了戚本禹的名字,说:对戚先再看看,以观后效。

  决定王、关、戚下台的情况细节,应该还是比较清楚了。

  问题是:究竟是什么具体原因,促使毛泽东决定让王、关、戚下台呢?

  如果说是因对上述王力的“八·七讲话”与《红旗》杂志上的“揪军内一小撮”的观点言论不满,按常情,毛泽东完全可以对他们进行指责纠正就是,也可以撤去他们的一些负责职务,也完全属执行正常工作纪律。但,一下子却将他们三人抓起来关进监狱,上述理由似不够充分。毕竟,王、关、戚都是协助他毛泽东、为文革进行而推波助浪的干将,是属于毛泽东的“无产阶级司令部”里面的人,何况,十天前,中央还将王力作为一个文革大功臣而举行过盛大的欢迎大会呀!

  周恩来托杨成武送给毛泽东的材料中,究竟还有些什么内容?是否还有些杨成武现在也不能说的东西呢?

  为什么毛泽东在看了杨成武送来的那些材料后,不能马上作答,而需要他思考权衡一整天?

  当时毛泽东能宽容有反中央性质的武汉“七·二○”事件的首要陈再道,为什么他却会下如此大的决心,对王、关、戚采取一杆子整到底的断然措施?

    为什么毛泽东对处理戚本禹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四)1968年3月30日对杨、余、傅的突然打击。

  1968年3月30日,在军队的一次大会上,林彪直接出面,宣布了军委的三个决定:(1)撤消杨成武的代总长、并予以审查;(2)审查北京警备区司令傅崇碧;(3)逮捕法办空军政委余立金。

  指控杨、余、傅三人的共同罪名是“反对伟大领袖毛主席及其革命路线”与“搞右倾翻案风的小爬虫”。

  现在已知道,傅崇碧是因为一些包括鲁迅文稿等档案材料的存放问题,无意中得罪了江青所致;而余立金则是因与空军司令吴法宪有些矛盾,而加上又有人检举证明他在“皖南事变”中有叛徒行为,而林彪是支持吴法宪的,故顺势将余立金撸了下来。

  相对来讲,整这两个人还是顺便的“小事”,真正的大事是将杨代总长给撤职、审查。

  在文革开始端掉总参谋长罗瑞卿后,就由杨成武担任了代理总长。文革的头两年中,毛泽东看来是很相信杨成武的,到哪儿去视察,都带上杨,他有什么指示,也经常由杨负责代为传达,并且,杨经常以中央领导人之一的身份处理地方与军队内的文革问题。然而,为何却突然一下子又给打倒了,还被囚禁起来(长达六年!)?

  对此,杨成武在说到这事时,也只说是林彪想拉他,他却并不想做林彪集团的人,而只愿服从毛泽东指挥,因而,得罪了林彪,才招来此祸。如同罗瑞卿总结的那样。

  但是,这些说法,却不能解释一个重要事实:即在1976年毛泽东逝世前,任何重大的人事任免,均须由毛泽东才能决定,而不是由林彪所能说了算的。没有毛泽东的同意首肯,谁敢撤杨代总长的职?!

  毛泽东为何要撤免杨成武,还将杨打为阶下囚呢?不知道。

  现在没有什么资料披露这方面的情况,连杨成武在回忆中自已都没说清楚,或是不愿意说。

  当年,给杨成武安的另一个大罪名,是所谓“借大树特树毛主席的绝对权威之名,大树(杨)自已的权威”。这个罪名,当然是属于“莫须有”之列,当时就是连老百姓也都不相信。因为,人们起码的常识都知道,仅凭他杨成武头上还始终顶着个“代”字的总参谋长之份量,哪里够得上“大树”自已的份儿!杨的上面离毛泽东的地位还差多少级台阶呀?!杨成武有这胆吗?!

  这罪名的理由,显然是站不住的。

    那么,究竟是什么具体原因,让杨成武垮台了呢?

 

  (五)毛泽东为何突然要整倒陈伯达?

  1969年4月,中共“九大”在文革中期召开。陈伯达在这次大会上,以中央文革组长的“功臣身份”,进入了中央政治局,并成为中共最高领导机构的五人常委之一。当时,由毛泽东、林彪、周恩来、陈伯达、康生组成的中央常委,被称为最革命最强大的无产阶级司令部,而这个“司令部”将要领导中国人民若干年,以早日使中国进入共产主义。

  然而,仅仅一年多时间,1970年8月,陈伯达就从这个最革命最强大的“司令部”中被开除出来,而且还被冠以一个反共托派分子的罪名,一落万丈堕入到那可怕的秦城监狱。

  导致陈伯达倒台的公开原因,是陈伯达于1970年8月在庐山召开的中共九届二中全会上,搞了一份“马恩列斯毛论天才”的小册子,在会内到处宣传毛泽东是最伟大的天才,由此,鼓动到会的中央委员们拥护毛泽东出来做国家主席。结果,毛泽东不但不称赞陈伯达,反而怀疑陈想与林彪集团结盟,搞什么阴谋,因而,“龙颜大怒”,亲自动手又写了一张内容极夸张、语气则愤怒至极的大字报(也是文革中毛泽东写的第二张大字报),指责陈伯达有“炸平庐山之势”,欺骗“二百多个中央委员们”,不懂马列,是“政治骗子”。

  结局是,庐山会议一结束,陈伯达便被关了起来,没有任何过渡形式。

  毛泽东的疑心,固然是陈伯达倒台的重要原因。但,毛泽东作为一个在中国政治舞台的大师级人物,难道就凭陈伯达那些充斥了书呆子气的活动,而对其施以如此沉重的打击?甚至连给其稍稍过渡一下(如撤职、降职等)的喘气机会都没有,便直接将他从“最高的司令部”而打进监狱?

  从延安时起,陈伯达就做过毛泽东的秘书,对于陈的书呆子气,毛泽东与其他中共领导人都早已熟知,为何对这次庐山会议上陈伯达的举动,毛泽东会发这么大的火?而且至毛泽东在六年后的1976年去世,毛泽东都始终没有作过对陈伯达可以网开一面的批示。而在1974年后,毛泽东对罗瑞卿、杨成武都给予了宽恕,放出来,安排工作。

  陈伯达到底还有些什么事,惹得毛泽东至死也不愿原谅他呢?

    陈伯达在自已的回忆中,对此,他也莫名其妙得很。

 

  (六)康生称病内情有没有其他玄机?

  康生注定是一个要被钉在耻辱柱上的人,谁让他从进入中共领导层后,就长期从事领导特科、情报、锄奸、安全、审干方面的工作!

  康生在文革中的表现,已众所周知,毋庸多言。

  但,自陈伯达在1970年8月倒台后,康生便不太在公开场合露面了。1973年的中共“十一大”上,他虽坐着轮椅出了一下面,并被选为中央副主席之一,但之后的批林批孔运动,已基本没有他指手划脚的痕迹了,直至1975年12月去世。

  文革十年,康生在中途却似乎歇了下来。

  现在资料都说,那是因他病重所致,无法再在政治舞台上演“党阀”主角了。

  但,在1974年批林批孔运动中,江西省委书记之一的刘俊秀有一个多少多少“想不到”的讲话,被揭露出来,并遭批判。其诸多“想不到”之中就有一条:“想不到九届二中全会后,康(生)老会从此甩手不干!”

  九届二中全会,也就是令陈伯达倒台的1970年8月的庐山会议。

  刘俊秀的这条“想不到”,似乎揭示了另一个历史真相:康生在文革后期主动隐退,并非全是疾病所致,而有可能与陈伯达的倒台有关。当然,不是他康生本人受陈伯达问题牵连,因为,在中共“十一大”上他仍任要职。

  也许,是他对毛泽东将他为数不多的“文革战友”陈伯达整下台这一做法很不满,“兔死狐悲”,因而称病告退,“甩手不干”了的。

  但,这个观点目前尚无其他资料可佐证,而仅仅有刘俊秀的这条“想不到”。

  不过,刘俊秀时任江西省委书记,他说的东西应该不会全是空穴来风。

  另外,毛泽东与康生的关系,显然比与陈伯达的关系要深一些。

  自在延安时,康生在毛泽东与王明的较量中,就敏锐地不再支持王,而坚决转到毛的这一边起,康生就成了毛泽东的一员能干与甚至可以推心置腹谈私下话的特别助手(当年,江青就是由康生出力撮合给毛的,并且在其他政治局同志不赞成此桩婚事时,康生则极力支持了毛),而康生的工作性质,更使他受到毛泽东的器重。康生比毛泽东还小五岁,但毛泽东在文革时的公开场合下,有时都称之为“康老”。可见二人关系的特殊。

  陈伯达那个书呆子做做事可以,但他一直就不可能与毛泽东建立像康生有的那种亲密关系,所以,毛泽东在批陈的庐山会议的大字报中气愤地说:“我与他(指陈伯达)共事几十年,从来就没有很好地配合过!”

    因而,陈伯达触犯了毛泽东,毛当然就会极为不满,但康生若在毛面前耍一点小脾气,毛泽东则可能会以大度之态处置对待。康生在毛泽东面前似乎有这个本钱。

 

 

 (七)林彪事件

  林彪问题是文革中最令人震惊、至今也最令人难以理解的最大事件。

  这些令老百姓们疑惑不解的问题,大致有:

  (1)像林彪那样一个已身患重病怪病而大部份时间只能坐在黑房间里的人,一个连文件都不想看,而只能勉强让秘书先读给他听听而已的人,一个甚至要在颠簸不停的汽车里才能睡着觉的人,一个在天安门城楼“五·一”晚会上连稍坐久点时间都不舒服而要离开的人,一个因病而几乎对生活都没有多少兴致了的人,会不会还能对高层权力有着疯子一样的欲望?

  (2)林彪篡党夺权、搞反革命政变的罪行证据,如果,排开那些只有工作职责联系上的关系、矛盾,而不是用现在的观点来推断的事,还有些什么可以更有力可以说服人的证椐呢?

  在有关林彪罪证的材料中,除了那些描摹古人话语如“克已复礼”之类的条幅外,还有两样东西被列为重要证据:

  一张林彪亲笔写的手令,内容是“盼照宇驰、立果同志意见办。”

  还有一张则是从黄永胜处缴获的纸条,内容是“林副主席一号命令”几个字。

  “宇驰”即周宇驰,时任空军司令部办公室副主任,“立果”则是林彪的儿子,时年27岁,任空军作战部副部长。

  至于这孤零一张“盼照宇驰、立果同志意见办。”的字条,究竟要办的是什么事?是不是就肯定就如罪证材料中所说的“搞政变”的命令?

  而那“林副主席一号命令”的纸条,可以理解为黄永胜准备执行林彪的“一号命令”。但是,我们现在已知道,那所谓“一号命令”,也就是准备与苏联打仗,而要将中央一些老同志(包括正在“审查”的一些老同志),如陈云、朱德、李富春等人,与有“问题”的刘少奇、邓小平、张闻天等人,安排离开北京到外地去的那回事情,并不是林彪搞政变的命令。

  (3)林彪的儿子林立果,与他那帮少壮军人、所谓的“联合舰队”们,搞的那份《571工程纪要》,确是对毛泽东本人与文革等很多中国现实问题,进行了抨击,确也具有1924年间日本青年军人推翻文官政府而搞军国主义政变的那股味道,他们也确将日本海军的“江田岛”精神奉为楷模。

  但,他们在《571工程纪要》中所表明的很多观点,实际与下层当时很多思想激进的青年人想法一个样,只是在改变社会的具体做法和设想上有区别。

  但,林立果等人的行为,与他父亲林彪及其集团有没有直接联系呢?

  现在,似乎还没有看到这方面的全貌材料。

  至于《571工程纪要》这一文件,其实并不是一个什么行动纲领与指令,而基本都只是一些政治抨击与观点的集合。林彪垮台后所下发的其罪证材料中,说《571工程纪要》中的“571”即“武装起义”的谐音,这恐怕有点牵强。

  (4)“九·一三”那天,林彪究竟是如何登上三叉戟飞机的?他究竟是不是想叛逃?这飞机究竟原先是打算飞哪儿?

  只有事情的动机才能说明事情的性质。

  椐林彪的女儿林立衡(豆豆)说,是他哥哥,在其母亲叶群的协助下,将林彪强行弄上飞机的。

  而林彪飞走后,其手下的几员大将黄永胜、李作鹏、吴法宪、邱会作却毫无所知,还协助周恩来采取空中管制措施等。这,像是一个在搞政变的样子吗?

    不知要到何时,才能有些什么资料,可以帮人们清晰地解开这些谜团。

 

  (八)毛泽东是如何选定王洪文当中央副主席的?

  在1973年的中共“十一大”上,时年39岁的上海造反派头头王洪文竟然当上了中共中央的副主席,成为了中共第三号领导人,并即刻主持中央全面工作。对此,相信包括当时全国造反派成员在内的所有人,以及国内外所有的中国政治问题的专家们,都一定个个瞠目结舌,大出意外,惊奇万分。

  王洪文究竟是以什么条件,成为了毛泽东再一次选定的中共领导的接班人?

  或者说,毛泽东是以一些什么标准,选了王洪文来做他百年之后的继承者的?

  是想选一个造反派头头,以便保证以后能将文革开辟的这个新政治格局延续下去?

  但,为什么全国除上海以外,却又没让其他省(区)的造反派头头们也照此体制格局,也一一安排做省(区)委书记、副书记?相反,当时,很多造反派头头不仅没有进入掌权者行列,而且还被关在监狱里,或戴着“反革命”“516分子”等罪名,尚在另册。既只选了一个王洪文做接班人,而并未让全国的造反派头头都一一在各省各地接班,以形成一个造反派掌权的体制,这就说明,“造反派头头”并不是毛泽东的选拔标准。

  是想选取一个有魄力能担大梁的人,以保证毛泽东百年之后,中共领导能顺利交接班,而不会处于一个“血雨腥风”的环境中,且能将毛泽东开创的事业继续进行下去?

  王洪文在上海造反时,为保持已由造反派一统的安定局面,他率领“工总司”在总体文质彬彬氛围的上海,就敢以武力断然镇压反对派“上柴联司”。那一幕,当时毛泽东不仅通过电视直播全部目睹了,而且,对王洪文在此事中的果敢决然性格,给予了很高评价。

  但,这只是王洪文能入选的一个必要条件,而还不是充分条件。因为,象有王洪文这种能力的造反派头头,全国能找出不少。

  关于毛泽东如何选定王洪文的详情,至今未能看到全面资料,而只有一些支离破碎的只言片语散落在各种书报上。

  王洪文主持中央工作后,其短处显现很多,因此,1975年,毛泽东便让他退了一下,而让邓小平出面主持中央工作。但,对王洪文仍寄厚望,找他深谈,要他多读书,不要与江青等人混得太密,要注意与中央其他领导人处理好关系,告诉他已是中央的领导人了,而不仅仅是上海的书记,不要搞“上海帮”“四人帮”等等。

  实践表明,毛泽东的这一次选择,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又一次看错了人。

  历史也已提供机会让王洪文自已证明,他显然不具有做统帅当领袖的才干。

  如果王洪文真有几刷子有几手的话,中国的历史则将是另外的一些画面了。

蒋经国、金正日都能顺利接班,而王洪文却反成了阶下囚,这之间,不谈政治性质,应该还是有个能力问题。

 

  (九)毛泽东的临终遗嘱中,究竟要定谁接任中央主席?

  毛泽东有没有一个临终遗嘱?按当时那种情况看,列宁、斯大林、胡志明去世都有遗嘱,毛远新又天天守在他身边,毛泽东无疑也会有一个包括指定接班人在内的临终遗嘱的。只是,至今,中国的老百姓们一直没能看到那份东西。西方港台的媒体上虽然经常抖出一些毛泽东“临终遗嘱”之类的文章,但,其可信性其文风都令人不敢相信。

  1976年10月,粉碎“四人帮”、华国锋上台当主席后,官方公布了一个“你办事,我放心”的纸条,说是毛泽东指定华国锋接班的“临终嘱托”,给人一种似乎是毛泽东临终遗嘱的意思。但,稍有文化的人,都知道“你办事,我放心”那纸条,从逻辑上讲,不会是毛泽东的临终遗嘱。

  但,不知为何,官方至今也没有公布一份正式的毛泽东的临终遗嘱,以正视听。

  毛泽东在其临终遗嘱中,有可能会指定谁做他的接班人呢?应该是王洪文。

  这个判断也没有直接证椐,只有一点间接的信息。

  在“四人帮”垮台后,中央发下来的批判材料中,有毛泽东早就批评“四人帮”的一些话语。其中,有一段批江青的话:“江青有野心”“她想要王洪文去做(人大)委员长,而自已当党的主席。”

  毛泽东的这段话,可不可以理解为:王洪文本是安排当党的主席,江青却想自已坐上去,而要王洪文去改做人大的委员长。

    当然,这只是从逻辑上的推断,至于毛泽东究竟指定谁当他的接班人,还待真正的毛泽东临终遗嘱公布之日,才可下结论。

 

  (十)倪志福为何能成为当代中国政坛上的不倒翁?

  倪志福在中国政坛这三十多年的历史中,虽不说有什么惊天动地之举,但他却默默地创造了一项纪录:自在文革中崛起三十多年来,历经毛泽东、华国锋、邓小平(胡耀邦、赵紫阳)时代,直至以江泽民为核心的党中央,倪志福竟然就一直稳居政坛高位,安然无恙,始终是一个政治上的不倒翁。

  这在中共党和国家领导人的行列中,是绝无仅有的。

  从文革中召开的中共“九大”起,又经历十届、十一届、十二届、十三届、十四届、十五届,共七届中央,他一直担任了中央委员;其中,十届时是政治局侯补委员,十一届、十二届则是政治局委员。文革也罢,“两个凡是”时也罢,改革开放也罢,老倪他却始终没有入过另册,而总是每个时代的“党和国家领导人之一”。

  倪志福原是北京永定机械厂的一个工人,发明了当时著名的“倪志福钻头”,因而成了“全国先进生产者”,劳动模范,文革前在本厂技校大专毕业,晋升为工人工程师。文革开始时,倪志福仅33岁,不可避免会卷入到造反的工人运动中。

  尚不清楚老倪在首都当时是搞的什么群众组织。只是我们知道,另一个著名全国劳动模范、掏粪工人时传祥,曾是做了保守组织(首都革命工人捍卫团)的头儿,加之时传祥曾与刘少奇握手的照片太惹人注目,结果竟被整死了。

  倪志福却在北京市革委会成立后,以工人代表的身份登上了政坛,也从此告别了他的工人生涯。

  在1969年的中共“九大”上,他进入了中央委员会;而1973年召开的中共“十大”上,他更与王洪文、陈永贵一道,进入了政治局,当上了政治局侯补委员,成为党和国家领导人之一。

  1976年4月发生的第一次天安门广场事件时,倪志福是中共北京市委第二书记,北京市总工会主任。当时镇压天安门广场悼念周恩来的群众的“四·五”事件中,首都工人民兵充当了打手。四人帮垮台后,工人民兵总指挥马小六等被整肃,北京市公安局局长被审查。但,这些却竟然与倪志福无关。

  四人帮的垮台,不仅没有给倪志福带来厄运,相反,他还在华国锋执政的中共“十一大”上,晋升为政治局委员。

  1980年华国锋下台后,汪东兴、吴德、陈锡联、纪登奎那四位同样也是在文革中崛起的政治局委员或副主席,也一道以主动辞职的方式下了台。但,倪志福却又留下了。并且,在胡耀帮主政的十二届中央里,仍保有了政治局委员这一要职。

  江泽民担任总书记后,倪志福虽不再在政治局有职务,但却以老同志身份做了两届、十年的全国人大常委会的副委员长,仍在发挥党和国家领导的老同志的余热,不时出席一些中央级大会。

  邓小平复出后,对那些在文革中做过造反派,或是“坐直升飞机”提拔上来的领导干部,历来极为反感,甚至深恶痛绝。所以,文革中提拔担任了中央政治局委员、政治局侯补委员、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国务院副总理的陈永贵、吴桂贤、李素文、姚连蔚、孙健等人,便被先后一一撤职处份,打回原地。

  但,奇怪的是,邓小平却没有抹去倪志福,还留用他继续当党和国家领导人之一,在十三届政治局里虽没有了老倪的位置,但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却留给了他一席,并且任了两届。

  如果说毛泽东要起用倪志福,是因文革原因;而华国锋也重用了倪志福,是“凡是”派的需要;那么,坚决否定文革的邓小平,又是什么原因对在文革中崛起的倪志福也能另眼相看呢?

  倪志福真是一个谜。

 


 

宋永毅:江青和张玉凤的秘密战争(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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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心理学认为:理性是人所特有的一种思维属性,在社会政治生活中,理性起着极大的作用。但是,人的精神生活并非纯理性的,人们同时还受情感、欲望、意志、直觉、理想、幻想、灵感、潜意识、习惯等等因素的影响,这些不自觉的、自发的、偶然的、非逻辑的精神现象便是人的非理性因素和非理性的精神活动。[1]

作为“文化大革命”发动者的晚年毛泽东一直是“文革”研究的热点。然而,海内外的大多数研究主要是分析毛的理性层面,诸如他的思想、理论、政策等,而对他在“文革”中大量的非理性精神现象及其政治结果,至今还缺乏充分的讨论。就毛泽东和“文革”研究而言,他的非理性因素的作用不可忽视。这首先是因为,作为“文革”中唯一的“伟大领袖”,他的非理性对历史进程能起到一般人、甚至所有“中央首长”的总和都起不到的巨大作用。其次,在晚年的毛泽东身上,种种个人的非理性因素——他的意志、情欲、幻想、猜疑等等,表现得极为突出。其中,他的私人情欲、病态人格、潜意识等,往往导致他本来就错误的决策中非理性因素的失控,从而大大加重了“文革”这场政治运动的灾难程度。其实,毛泽东自己从不讳言、更自傲于他自己的非理性行为。例如,在“文革”中他曾公开自喻为,“我是和尚打伞,无法(发)无天”。[2]

作为20世纪最大的独裁者之一,他的种种非理性行为导致了中华民族甚至是整个当代世界史上最大的灾难。显然,对毛泽东的研究,非常有必要从理性层面的思考,拓展到非理性层面的辨析。本文是笔者在这方面的一个初步尝试。

 

政治现象背后的私生活因素

 

在社会关系所允许的范围和程度内,人的情欲和性欲对社会历史发展产生的重大影响是毫无疑问的。由于人的情感和性欲,产生了血亲和婚姻等重要的社会关系,而这些社会关系一旦形成,对处于社会峰端的政治领袖的影响往往不可低估。在中国古代政治史中,君王因私人情欲的原因、或因荒淫无道而直接导致国家衰亡,或因专宠后妃造成后宫干政,陷整个王朝于混乱中,此类实例不胜枚举。

从这个角度去看,人们很可能会自然地想到江青。她在“文革”中扮演了不可一世的角色。虽然毛有时会批评她,但总体来看,毛对江青的行动是相当放纵的。为何如此?是因为她受到毛的宠爱吗?事实恰恰相反,江青之所以得以“干政”,源自她在毛的私人情欲方面失宠。

 

江青为何在“文革”中能横行霸道?

 

1949年江青35岁时,虽然风韵犹存,但她与毛在中南海丰泽园中已分居两室,很少得到毛的眷顾了。这当然与毛泽东一贯在婚姻上有始无终、喜新厌旧的特点有关,但也与江青的妇女病不无关联。那时江青得了严重的子宫颈口糜烂,后来又被诊断为子宫癌,而不得不去苏联治疗。面对性欲极为旺盛的毛泽东,江青的疾病使她自然地失去了毛在性关系方面对她的依恋。毛泽东碍于其“领袖”形象而不便离婚,但又想满足婚外性欲,这就需要得到其合法夫人江青的默认。当然,这种默认也自然伴随着丈夫对其名义上的妻子的某种补偿。以毛氏夫妇的地位,在一切生活开支均可由国库支付的情况下,毛若对江作金钱上的补偿,并无实质性意义,最可能的就是在政治地位和权力方面作出补偿型承诺。据陈小雅考证,毛江之间的夫妻关系的演变早在50年代初就开始了。据在毛身边多年的工作人员在“文革”中的回忆:“毛和江谈了一次话,有了‘协议’,毛向江点明了自己的私生活问题,毛要江不要过问毛的私生活,代价是毛在政治上提拔和保护江”。[3]

为了适应这个调整,江青对外也大造舆论,宣称自己和毛泽东早已没有“夫妻生活”,他们的关系只是“政治夫妻”;对此,毛泽东也不讳言,予以配合。[4]

 

“文革”的发端:毛泽东对“李慧娘”一剧的反感从何而来?

 

需要指出的是,毛泽东对自己放荡的私生活的态度是极端虚伪的。一方面,他在性关系方面极端放纵,肆无忌惮;另一方面,他又要欺世盗名,维持“伟大领袖”的“光辉形象”。因此,他对任何可能的披露或影射其私生活的事情,都会无端猜疑,甚至恼羞成怒,兴起风波。1963年,文艺领域里“批鬼戏”的风波,是“文化大革命”的重要先声,这场风波的发端与毛的非理性私人情欲有很大关系。

1963初,经工作人员提议,毛为了消遣,调新编昆曲历史戏“李慧娘”到中南海演出。不料该戏的内容是,南宋末年奸臣贾似道私生活淫乱,在西湖残杀想争取爱情自由的宠姬李慧娘,结果李慧娘化作厉鬼向贾复了仇。无巧不成书,在毛看此戏之前,他的一个女友向他提出,要和外面自由恋爱的男青年结婚,但是毛不肯批准,为此她骂毛是“典型的资产阶级玩弄女性”,被毛踹下床去。刚发生了这起不大不小的宫闱风波,偏偏安排毛观看的是如此剧情的“李慧娘”,毛马上下意识地认为,此戏是在影射他同样是骄横淫逸的私生活。据当时陪同毛泽东观戏的李志绥回忆:当演出至贾似道携带众姬妾游西湖征逐歌舞,游船中途遇到裴生,李慧娘脱口而说:“美哉少年”时,我心知道不妙了。西湖恰好是毛最喜欢去的地方。接下来演气愤异常的贾似道杀死宠妾李慧娘。我记忆中演员穿了白衫翩翩舞蹈的一幕,是心犹未甘的李慧娘化作鬼魂,向贾似道报仇的情节。当时我看到毛的神态一变。毛除了偶然大发脾气外,很少让他的不悦流露于外。但我学会了观察他情绪的变化--锁紧眉头,眉毛高挑,身体僵直。我心想犯了忌讳了,好像以戏剧演出来嘲弄他玩弄女性和年老荒唐。这情节使人想起了毛不准机要员和她的爱人结婚的事,她那时骂毛是“典型的资产阶级玩弄女性”。[12]

果不其然,毛马上发动了对“李慧娘”和所有“鬼戏”的批判。一方面,他让江青找上海的柯庆施在《文汇报》发表罕见的长达1万3千多字的文章,题目是“驳‘有鬼无害’论”。文章提到:“李慧娘”等鬼戏“发挥‘异想遐思’,致力于推荐一些鬼戏,歌颂某个鬼魂的‘丽质英姿’,决不能说这是一种进步的、健康的倾向。” [13]1963年3月29日,中共中央还正式发出文件,指责近几年来“鬼戏”演出渐渐增加,要求全国各地一律停止演出有鬼魂形象的题材。[14]就这样,因毛偶然看戏时毫无道理地怀疑该戏“影射”了他的私生活,便酿成了一场政治上的轩然大波,成了“文革”的导火索,还为后来批吴晗的“海瑞罢官”提供了从“影射史学”入手进行上层政治斗争的范例。

 

江青奉命打击叶剑英,毛泽东为何“撤火”?

 

70年代初,各地的掌权者,尤其是军队干部,纷纷利用特权为子女亲友“开后门”,安排入学、参军。这股歪风邪气成为全国民怨沸腾的一个焦点。1974年初,毛发动的“批林批孔”运动之原本意图是,帮助江青等毛的嫡系帮派从周恩来、叶剑英等人手里夺取更多的国务院和军委的掌控权。1月24日、25日,江青和迟群、谢静宜等人连续召开了军队和国务院系统的“批林批孔”大会。会上江青公开点名叶剑英“开后门”送子女参军上大学的问题。之后,江青、张春桥等人又在《人民日报》和地方报刊上登出一系列高校清查“开后门”学员的文章,比较有名的有南京大学政治系工农兵学员钟志民的“一份申请退学报告”等[25]。当时江青等人抓住这一问题,向确实有腐败问题的叶剑英等人开刀,既能赢得民心,又可在军内扩充势力,甚至可能在毛的支持下对军队大权重新洗牌。面对这样的压力,叶剑英在1月30日向毛泽东写了关于自己的“严重错误”的“检讨”。

但是,在“走后门”问题上,毛泽东却出面帮叶剑英的忙,妨碍了江青等人打击叶剑英、插手军队事务的盘算。毛在2月15日给叶的复信中说:“剑英同志:此事甚大,从支部到北京牵涉几百万人。开后门的也有好人,从前门来的也有坏人,现在,形而上学猖獗,片面性。批林批孔,又夹着(批)‘走后门’,有可能冲淡批林批孔。小谢、迟群讲话有缺点,不宜下发,我的意见如此。”[26]毛的说法显然又是强词夺理,故意曲解。江青、迟群所批判的是“走后门”这种方式,并没有给“前门”或“后门”进来的人定性。毛泽东的这段“最高指示”后来成了“开后门”之风的护身符,对全国性的党风腐败起了极坏的推波助澜的作用。

那么,毛泽东为什么要这么说呢?据毛后来向唐闻生、王海容解释:“走后门的人……我也是一个,我送几个女孩子到北大上学,我没有办法……现在送她们去上大学,我送去的,也是走后门,我也有资产阶级法权,我送去,小谢不能不收,这些人不是坏人。”[27]显然,这些人是毛的“女友”。毛之所以说,“我没有办法”,不得不“开后门”送她们上大学,显然是因为与这些“女友”之间有约定的“权色交易”。据当年北大历史系的范达人回忆:“1973年,北大历史系来了3位女学员,他们的年龄大约在27、8岁,3人无单位推荐,不知从何处来,有人试图打听她们的底细,3人都守口如瓶,不透自己的身世。班主任甚为恼火,扬言一定要将他们的情况弄清楚,否则就不准她们在系里学习,校党委知道以后,派人找班主任谈话,做了一番劝说。”后来这些女孩子告诉范达人说,她们原来是浙江省文工团的乐器演奏员,是“毛泽东同意,通过谢静宜安排到北大历史系学习。”[28]据范回忆,这类和毛直接有关的神秘女学员,北大还有好几个。另据中共资深干部沈容回忆,毛还通过周恩来安排他的“女友”“开后门”到北京外语学院读书。[29]

显然,毛自己因为有“权色交易”,带头“开后门”送了为数不少的“女友”上大学,所以他无法抓“元老派”“开后门”的把柄、借此整倒他们。像当年为“女友”任凭林彪排挤听命于毛的肖华、杨成武一样,这一次是为“女友”而“放”叶剑英“一马”。当然,在这件事上退让,并不意味着他就不想打击叶剑英。两年后,他还是用不合程序的中央文件,宣布叶剑英“生病”,“由陈锡联同志负责主持中央军委的工作”。[30]然而,这时候才剥夺叶剑英的军权,为时已晚。叶已经赢得了在军内苦心经营两年的时间,他“病退”前形成的盘根错节的势力,资历尚浅的陈锡联根本无法压制或者忽视。毛死后不久,他生前竭尽全力扶持的“文革”派就栽在叶剑英势力的手里。毛若再世,当悔之莫及。

 

“毛办”“负责人”:“陪睡丫头”张玉凤

 

谈到毛在“文革”时期的私生活,就不能不涉及他与其晚年的“宠妾”张玉凤的关系。据李志绥回忆,1970年毛与林彪发生摩擦,结果导致来自空政文工团的“女友”刘素媛失宠,此后张玉凤正式调入中南海。在她陪伴毛度过其风烛残年的最后6年时光里,张在中国政治尤其是宫闱政治中的地位,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首先,她从毛的生活秘书变为“机要秘书”,掌管着毛的私人保险柜,此柜里有一批党和国家的特级绝密文件,其中不乏许多高级干部写给毛的检讨书、认罪书、告密信等,这些材料反映了许多高层领导人的人格和品行,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这些人的“生死簿”。在高层政治斗争中,谁掌握了这批文件,就等于变相控制了党政军大权。其次,她完全取代了毛泽东的家人,获得了实质上的“妻子”的地位。毛泽东临死前的几年,只有她和另一位“女友”孟锦云能进入毛的房间,而且只有张才听得懂毛因病而含糊不清的讲话。而毛所有的“最高指示”和批复的文件都要经过张玉凤之手,以至于毛身边的工作人员都怀疑:“谁知道这些同意或批评,有多少是真的或是歪曲了的。”[31]几年前张玉凤的一则回忆提到,毛在1976年7月15日曾召见毛远新、华国锋、江青、汪东兴和张玉凤,提出了毛之后政治局常委班子的名单,毛远新、汪东兴、张玉凤作了记录。该名单顺序为:毛远新、华国锋、江青、陈锡联、纪登奎、汪东兴及张玉凤。[32]当然,我们完全可以把毛的这一荒唐昏乱的身后安排,当作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临终前对自己的宠妾的一种表面性的政治安慰(看起来更象是毛当着张的面所做的临终授命),因为这种安排绝无可能实现。但从中仍然可以看到,张在当时中国政治中的地位以及她含而不露的政治企图心,否则她为什么不当面拒绝毛将她列入政治局常委的安排?这一安排也有可能是她向垂死的毛要政治名分的结果。

从1970年到毛去世,张对毛的影响远远超出一个“陪睡丫头”(江青对张的蔑称)的范围。张实际上扮演着毛的妻子的角色,掌管着毛的所有生活,而晚年的毛对她的依赖日深,如此江青就事实上从毛的生活中完全“出局”了,只剩下一个徒具虚名的“妻子”名分。了解张玉凤的真实地位,对理解分析毛晚年的高层政治具有非常关键的意义。那时,上至政治局常委,下至毛的私人亲友,无论是讨论国策大计,还是私人访问,都必须经过张的通报之后,方能决定见与不见。[33]由于毛晚年根本不愿见江青,江青曾不断地对张“巴结”、“献殷勤”,即便如此,张和江的关系仍然不和谐。一方面,她们之间的“大妇”和“小妾”的争宠夺利关系极难缓和;另一方面,张也是个醋劲十足的泼辣女人。1971年她曾因为怠慢了毛的一个“客人”而与毛互相骂“狗”,大吵一场,结果曾一度被毛赶出中南海。这个“客人”其实是毛以前的一个文工团“女友”--陈姓女士,此人后来去香港后在报刊上披露了这一内幕。[34]从目前极为有限的已公开披露的材料来看,张玉凤(包括孟锦云)都未在毛面前为江青美言。例如,孟锦云在回忆中提到,毛泽东和她(指张玉凤)慎重地谈过与江青公开离婚的打算。[35]另据中共中央文件披露,张玉凤和江青自1973年底起多次因张保管的毛泽东的几百万稿费发生严重冲突。江青甚至公开叫嚷:毛的存款“不要小张管,要远新管。”[36]“文革”中毛对江青最严厉的批评(即批评“四人帮”)正是发生在此次冲突之后。不难猜测,张玉凤在毛严厉批评江青一事上很可能发挥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还有另外两个年轻女人——毛当时的联络员唐闻生和王海容--也时常离间毛泽东和江青的关系。唐、王两人当时比较认同周恩来和邓小平的政治理念,又与江青有私人矛盾,于是就利用毛的联络员的身份,在极为封闭孤独的毛面前讲了许多江的坏话。当然,王海容同时也在背后大骂张玉凤。[37]

美国普林斯顿大学著名学者余英时教授总结毛泽东的治国方式时,使用了“在榻上乱天下”的比喻。此语有两重意思,其一指毛喜欢在床上办公的怪癖;其二指毛在“文革”中“视女人为工具”,表现了“他的冷酷而兼放纵的生命的一个环节。”[38]确实,毛泽东的晚年生活在情欲横流的温柔乡里,然而,他也为情所累,会不时地陷入和引发与他身边的女人之间的“战争”。例如,1976年5月11日,不知因为什么无聊的事,毛与张玉凤大吵一场,结果导致心肌严重梗塞。当时虽然抢救了过来,但此事大大地缩短了毛的寿命。[39]毛生前虽然“妾嫔”成群,但死后尸骨未寒,其正配夫人便被投入监狱,最后以自杀终结生命。对于“在榻上乱天下”的毛泽东,这显然是一种政治报应和嘲讽。

 

 

【注释】
  [1]有关本文中“理性”和“非理性”的定义,可参考下列中英文着作:Richard

[2]Wolin. The Seduction of Unreason : the Intellectual Romance withFascism : From Nietzsche to Ppostmodernism. Princeton, N.J. :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2004; John Dunn. The Cunning of Unreason :
  Making Ssense of Politics, New York : Basic Books, 2000; JonathanBaron. Rationality and Intelligenc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85;.吴宁《社会历史中的非理性》,武汉:华中理工大学出版社,2000年;胡敏中《理性的彼岸:人的非理性因素研究》,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7年;夏军《非理性的世界》,上海:上海三联书店,1993年。
  [3] Edgar Snow. The Long Revolution. New York: Vintage, 1971. p.175.
  [4]李志绥,《毛泽东私人医生回忆录》。台北:时报文化出版公司,1994年,第508-509页。
  [5]陈小雅,《中国“丈夫”:毛泽东情事》。
香港:共和出版有限公司,2005年,第337-338页。
  [6]黄峥,《王光美访谈录》。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6年,第200页。
  [7]巴人,“毛泽东震怒——震动高层的’窃听事件‘”,《北京日报》,2007年6月19日。
  [8]最后的处理自然是对那位来自农村的姓刘的录音员最重。据李志绥回忆,刘某被立即送去陕西劳改。据北京的知情者告知:直至“文革”结束,此人都未被“解放”。
  [9]同注[3],第354-355页。
  [10]同注[3],第354-355页。
  [11]同注[3],第354-355页。
  [12]载宋永毅主编,《中国文化大革命文库(第二版)》。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2006年。
  [13]同注[3],第388-389页。
  [14]梁壁辉,“驳’有鬼无害‘论”, 载《文汇报》1963年5月6日。
  [15]“中共中央批转文化部党组关于停演’鬼戏‘的请示报告”,载宋永毅主编,《中国文化大革命文库(第2版)》。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2006年。
  [16]郭金荣,《毛泽东的黄昏岁月》,香港:天地图书有限公司,1990年,第161-164页,第195-198页。
  [17]同注[3],第343页。
  [18]《反叛的御医:毛泽东私人医生李志绥和他未完成的回忆录》。香港:《开放》杂志社,1997年,第29页。
  [19]丁抒,“毛泽东和他的女译电员”,载香港:《开放》杂志,2000年4月号。
  [20]“文革”开始后,由于原来处理军委日常事务的罗瑞卿、贺龙等人先后被打倒,经毛泽东的批准,军委成立了一个由叶剑英、杨成武和肖华组成的“三人小组”,处理军委日常事务。这对于林彪集团,事实上是一种制衡。
  [21]同注[3],第464页。
  [22]张云生,《毛家湾纪事:林彪秘书回忆录》。香港:存真社,1988年,第87-88页。
  [23]黑雁南,《十年动乱》。香港:星辰出版社,1988年,209-210页。
  [24]吴法宪,《岁月艰难:吴法宪回忆录》。香港:北星出版社,2007年,第672-677页。
  [25]同注[3],第508页。
  [26]《人民日报》,1974年1月18日。
  [27]范硕,《叶剑英在非常时期》。北京:华文出版社,2002年,第430页。
  [28]《共和国重大决策出台内幕》。北京:经济日报出版社,1998年,第653-654页。
  [29]范达人,《梁效往事》。香港明报出版有限公司,1995年,第19-20页、39-40页。
  [30]沈容,《红色记忆》。香港:天地图书出版公司,2006年,第206-207页。该书作者在网络上发表她全书摘录时的标题是“我所见所闻的几位毛泽东身边女孩”。
  [31] 见中共中央1976年2月2日的文件“中共中央关于华国锋,陈锡联同志任职的通知”。文件说:“经伟大领袖毛主席提议,中央政治局一致通过,在叶剑英同志生病期间,由陈锡联同志负责主持中央军委的工作。”当时叶剑英并未请病假,而是毛泽东“钦定”他“生病”,从而夺了他的军权。
  [32]同注[17],第46页。
  [33]原载香港《动向》杂志2005年8月号。张玉凤的这一回忆现在越来越被研究者们认为是真实的。
  [34]同注[17].另外见郭金荣的《毛泽东的黄昏岁月》,第119-120页。
  [35]凌锋,“有关张玉凤的补遗”,载《闲话毛伯伯》。香港:《当代》月刊出版社,1993年,第80-81页。
  [36]同注[15],第185-187页。
  [37]见“中共中央关于’王洪文、张春桥、江青、姚文元反党集团罪证(材料之一)‘的通知及附件”,中发[1976]24号,1976年12月10日。
  [38]同注[3],第561页。
  [39]余英时,“在榻上乱天下的毛泽东——读《毛泽东私人医生回忆录》”,载《反叛的御医:毛泽东私人医生李志绥和他未完成的回忆录》,第84-87页。

 

 

(作者任教于美国加州州立大学洛杉矶分校。本文原载《当代中国研究》2008年第四期)

 


 

王 锐:遇罗克被处决的惊人内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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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罗克(194251日-197035日)

 

编者按遇罗克是谁下令杀害的?据友人Y君说,吴德之子曾亲口告诉他是周恩来。周说:这样的人不杀,杀谁?”“文革很长时期,在党政军实际主持中央工作的是周恩来。笔者一直认为,如果一打三反运动的发动和开展,不是出于毛泽东的话,那这一决策的最初出台,应在周恩来身上。况且,即便毛泽东曾经有过类似指示,但在实际执行上,一系列强硬操作指挥实践者,镇压毫不手软,也是周恩来。



1963年过年,遇罗克全家合影

  


关于遇罗克被处决的不同说法

遇罗克事件被报刊披露后,关于遇罗克的被处决,最早是笼统以被林彪、四人帮迫害而死一语带过。或者说,明知事实不是如此,但在表述时,作些省略,让人读来仍好像是处决命令是四人帮或同党下达的。

金春明等人1980年代末期编着出版的《文革时期怪事怪语》一书中的《出身论》事件条目中,谈及遇罗克被处决是如此说的:

 

19674月,中央文革成员戚本禹说,《出身论》是反动文章。作者于1968年以恶毒攻击组织反革命集团罪被逮捕,197035日被处决,1980年平反昭雪。(文革时期怪事怪语》第157页,求实出版社,19897月。)

 

这种表述读来给人的印象,似乎遇罗克是因戚本禹的表态而遭处决的。显然与事实相去甚远,是隐去了真相,有混淆视听之嫌。

后来,渐有不同说法。发表《出身论》与并为此创刊《中学文革报》的牟志京曾在一篇回忆文章中有所披露。牟志京称:除关锋、陈伯达、戚本禹外,林彪在一九六七年五月曾作了一篇关于出身的长篇讲话,不点名地批判了《出身论》和《中学文革报》。然后笔锋一转,直接谈及遇罗克的处决:有内部消息讲,罗克的死刑是经高层人物亲自指示,重要人士受托办理的。这虽未能从其他途径再经证实,却是合乎逻辑,并能解释刑定15年到死刑的突变的。(牟志京:《〈出身论〉与〈中学文革报〉》,见徐晓、丁东、徐友渔编《遇罗克遗作与回忆》第230页,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991月。)

牟志京这里写得曲折隐晦,没有直接写明是谁作出的处决决定,自有其不便写明的苦衷。仔细分析这段话,导致遇罗克被处决,有两个关键性人物,一是高层人物亲自指示,二是重要人士受托办理。这高层人物指谁?重要人士又指谁?似乎谜一样费猜。不过,只要认真一分析,还是容易找到答案。笔者以为,牟志京前者影指的是周恩来,后者影指的是谢富治或吴德。因为当时身居高层有决策权,文革后报刊及公众又不便直接指名责难的,只有周恩来(林彪、四人帮、以及康生、陈伯达此时已是千人骂、万人批的角色,若真是在遇罗克处决上作过指示,早就直接指名,而且会为之记上一笔罪证),谢富治、吴德都是当时北京市委主要负责人,受托办理,也是情理之中。

再以后,笔者看到有海外著述,直接讲当年遇罗克处决令是周恩来签署的。不过未提供相关证据。比较有说服力的是胡平的说法。胡平在其著述《评晚年周恩来》中说:

 

还有遇罗克问题。遇罗克是谁下令杀害的?据友人Y君说,吴德之子曾亲口告诉他是周恩来。周说:这样的人不杀,杀谁?” (胡平:评《晚年周恩来》”)

 

在读到笔者此文的初稿后,胡平又传来电子邮件,其中写道:我一位北京的诗人朋友告诉我,他认识吴德的儿子,吴德儿子对他说,是周恩来说的要杀。”“除了周,大概没别人。遇罗克和当时同被枪决的人不同,他当时影响很大,估计他的案子是中央定的,不可能只是北京市一级的领导人定的。这个说法,也与牟志京罗克的死刑是经高层人物亲自指示,重要人士受托办理的的说法相吻合。

不过,笔者经研究认为,遇罗克实际上起码被两次签署了处决令。这就存在第一次处决令是谁,第二次处决令(197035日真正执行那次)又是谁的问题。

 

遇罗克其实被两次签署了处决令

遇罗克被处决于197035日,导致他被处决的,是北京公()法军管会(70)刑字第30号判决书,遇罗锦《乾坤特重我头轻——回忆我哥哥遇罗克》文章开头引录的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为遇罗克平反的那份《再审判决书》中提到过这份判决书

 


                 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事再审判决书

                     (79)中刑监字第1310

 

遇罗克,男,一九四二年生,汉族,北京市人,家庭出身资本家,本人成份学生,原系北京市人民机器厂徒工,住北京市朝阳区南三里屯东五楼十三号。19681月以现行反革命罪被原中国人民解放军北京市公()法军事管制委员会,以现行反革命罪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一九七八年十一月一日以来,遇之父遇崇基对原判不服多次申诉。

经本院再审查明:原判以遇罗克犯反革命罪,判处死刑,从认定的事实和适用法律上都是错误的,应予纠正,据此改判如下:

一、撤销中国人民解放军北京公()法军事管制委员会(70)刑字第30号判决书。

二、宣告遇罗克无罪。

如不服判决,可于接到判决书的第二天起十天内,向本院提交上诉书及副本,上诉于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

 

 

         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

         一九七九年十一月二十一日

 

这份材料提到,遇罗克“19681月以现行反革命罪被原中国人民解放军北京市公()法军事管制委员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如按其所说,遇罗克早在19681月已被判处死刑,这是他第一次被下达了处决令。不过,笔者以为,这个时间存疑。因为遇罗克是196815日才被捕的。遇罗锦文章中说:“196815日清晨,哥哥照常去上班,刚一进厂就被捕了。听说被捕时一帮人狠狠地揍他,把他的衣服都撕破了。而且他们后来从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抄录的审讯遇罗克的笔录问答,最早的预审记录也是15日。15日被捕,当月(也就是说在1020天时间之内)即判死刑立即执行,从逮捕到判死刑,似乎时间太短,有些说不过去。

不过,1968年遇罗克第一次被判处死刑,似乎是确实无疑的。徐晓在为《遇罗克遗作与回忆》一书出版写的《编前的话》中也披露:


1995年,牟志京从美国回京探亲,我们曾有过一面之交,那次他讲到,遇罗克被判决后之所以没马上执行,是因为他出奇不意地表示,要交待自己参加“5·16”的问题。结果当然是不了了之,只是执行又延迟了近两年。遇罗克这样做,是出于他性格中一贯的幽默感,还是出于策略,想使事情发生转机,我们现在谁也无法考证。


这里讲的,都是遇罗克被捕不久后的第一次处决令。这个处决决定来自谁,从各方说法来看,一直指向周恩来。尤其胡平引用吴德之子谈及遇罗克之死那句令人印象深刻的原话:这样的人不杀,杀谁?”

但遇罗克真正被执行处决,是近两年后的197035日。致遇罗克于死命的,是上文提到的北京市公()法军管会(70)刑字第30号判决书。应该说,这是遇罗克遭遇的第二次处决令(其间是否还有一次,亦存疑)。笔者获得的那份原始文本,似乎可以找到究竟是谁最后签署了致遇罗克死命的19703月这次处决令的答案。

 

一份供革命群众讨论的处决者名单

这是一份由当年中国人民解放军北京市公法军事管制委员会”(原文如此,材料上印的是公法军管会,而不是通常的()法军管会”),于197019日下发给北京市各单位,由单位革委会和工宣队军宣队组织革命群众讨论并最后提出所谓处理意见内部材料。实际上是一份由当局已定罪定刑的待处决者名单及罪行简介。

这份事先公布的20处决者名单,其中就有遇罗克。

20人名单及罪行之前,有一个北京市公()法军管会的简短《通知》。按当年惯例,《通知》正文之前,有一段与内容相关的毛泽东语录。这里按原格式照录于下:



                                    最高指示

坚决地将一切反革命分子镇压下去,而使我们的革命专政大大地巩固起来,以便将革命进行到底,达到建成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家的目的。

 

 

      通   知

 

在以伟大领袖毛主席为首、林副主席为副的党中央的英明领导下,在中央两报一刊一九七〇年元旦社论的鼓舞下,首都革命人民紧跟毛主席的伟大战略部署,努力完成九大提出的各项战斗任务,斗、批、改群众运动蓬勃发展,社会主义革命竞赛热火朝天,形势越来越好。但是,一小撮阶级敌人不甘心于他们的失败和灭亡,积极配合帝、修、反进行破坏活动,幻想变天。为进一步搞好战备,加强对一小撮反革命势力的专政,准备最近再召开一次公审大会,宣判一批现行反革命分子,以狠狠打击反动气焰。现将杨淑辰等二十名罪犯的材料发给你们,请各级革命委员会,工人、解放军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组织革命群众认真讨论,提出处理意见,速告市公法军管会。此材料只供内部讨论,不准张贴。

 

 

              中国人民解放军北京市公法军事管制委员会

                        一九七〇年一月九日

 

 

《通知》所说的组织革命群众认真讨论后,提出处理意见,其实不过是当局愚弄老百姓(或者说娱乐老百姓”)的花样而已。实际上,这20人将被处决的决定早已作出,这20人早已被分别关入了死刑号(犯人称之为枪号),只等着召开声势浩大的公判会之后执行枪决。而且,任何罪犯,不是法院正式审判后定罪定刑,而是由革命群众讨论定刑,本身就极为荒唐。

 

20人的身份和罪行

这份拟处决者名单”20人,分为17桩案件。其身份和罪名分别如下(以下各罪行罪名的表述,均来自原件。)

 

1、杨淑辰,女,48岁,北京通县人(职业不详),罪名:现行反革命犯”;

2、唐志强,男,25岁,北京市西城区少年科技站天文辅导员,罪名:现行反革命叛国犯”;

3、宋惠民,男,49岁,山东省人(职业不详),罪名:现行反革命叛国犯”;

4、邓振铎,男,26岁,北京市海淀区人(职业不详),此次被捕判刑前亦曾因反革命罪被捕入狱,罪名:现行反革命叛国犯”;

5、尉尤山,男,45岁,无业,住北京市东城区,材料上称其为资本家、国民党员,罪名:现行反革命犯”;

6、王宗海,男,52岁,山东人,资本家,住北京东城区,罪名:现行反革命犯”;

7、刘镇江,男,40岁,北京市人,军统特务分子,罪名:现行反革命集团首犯”;

8、于江林,男,40岁,北京市昌平混凝土构件厂合同工,罪名:现行反革命集团首犯”(刘、于二人系编号为7的同一案件);

9、宗福海,男,32岁,北京市密云县人,罪名:现行反革命犯”;

10、侯庆龙,男,28岁,北京市密云县人,罪名同上(宗、侯二人系编号8的同一案件);

11、元令秀,男,34岁,山东省人(职业不祥),罪名:反革命集团首犯”;

12、孙  义,男,32岁,河北省人(职业不祥),罪名:反革命集团首犯”(元、孙二人系编号为9的同一案件);

13、遇罗克,男,27岁,北京市人民机械厂徒工,罪名:现行反革命犯”;

14、王佩英,女,54岁,铁道部铁路专业设计院勤杂工,罪名:现行反革命犯”;

15、李定一,男,44岁,河南省人(职业不祥),右派,并因此多次被拘和劳教,罪名:现行反革命犯”;

16、唐赞义,男,32岁,北京煤气热力公司调度员,罪名:现行反革命犯”;

17、李世安,男,43岁,北京木城涧煤矿工人,罪名:现行反革命犯”;

18、马正秀,女,38岁,北京自然博物馆讲解员(其父被定为历史反革命,其兄亦因军统特务罪被处决),罪名:现行反革命犯”;

19、王步云,男,60岁,北京市海淀区大钟寺小学合同工,此前其兄被处决(罪名不祥),罪名:现行反革命杀人犯”;

20、张长利,男,22岁,北京市平台区芦沟桥公社农机厂工人,罪名:现行反革命杀人犯

 

20人,17男,3女,从年龄看,50-60岁有3人,30-40岁有12人,不满30岁者(包括遇罗克)5人。

仔细分析这份名单,其中元令秀、孙义、王步云、张长利等4人其实应当算做刑事犯,元、孙两人实为一个盗窃团伙的首犯及主犯,材料上注明的罪行主要为:窃得电动机6台,自行车195辆,缝纫机4架等大量财物,价值3万余元(3万余元在当时是很大一笔数字)。至于说其盗窃目的是筹集反革命活动经费,甚觉荒唐。王、张两人,则是杀人犯,前者19667月用菜刀砍孙某20余刀,重残一人”;后者19681月用铁棍致死1人。至于说两人伤人杀人均带阶级报复性质,称其反革命犯也相当勉强。

20人中,排名第一的杨淑辰,从提供的材料看,罪行很严重,带有间谍罪性质,“1966年充当外国特务19673月杨出卖情报数百份,同年4月向外国驻华使馆人员递交情报时,当场被抓获。不过笔者却认为,杨出卖给外国驻使馆人员的情报,很可能是当年于街头随处可见的文革传单、小报等资料。因为以杨某那种身份,一个地处北京郊县毫无背景地位的普通中年妇女,短短一月之内(19673)就能获得并提供数百份”“机密情报,根本无可能。哪怕是美国中情局或苏联克格勃的超级间谍、情报高手也做不到。当时驻华的外国使馆人员及海外媒体记者,几乎每天都在北京的大街上收集文革小报、传单等材料。杨因此致祸,极有可能。

真正与间谍罪挨得上边的,是排名第652岁的王宗海,该材料称,1960年底,被台湾蒋匪组织委任为北平联络专员,向特务组织密报我重要情报,并发展特务组织1”(不过,事实是否真是如此,待考)

另外,唐志强、宋惠民、邓振铎三人均被定为叛国罪。宋、邓二人是已成功偷越出境,后被引渡回国。25岁的北京西城区少年科技站天文辅导员唐国强,是1967720化装成外国人”“到外国驻华使馆投靠,当场被抓获

名单上排名第7的刘镇江、于江林均定为现行反革命集团首犯罪行1966年春,合谋组成国民党党政军警张家口联络总处,并附设国民党京绥张家口()查总站,下设宣化联络分处涿鹿、蔚县、怀来联络组等。

其余包托遇罗克在内的9人,则是真正意义上的思想犯罪。即其仅仅是按自身所思所想,写了为当局所不容的文章、书信、日记等,即此获罪并遭极刑。

这里需要特别指出的是那位38岁的北京自然博物馆讲解员马正秀,显然是这批人中难得的一位知识女性。从材料上看,仅仅因为刻骨仇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经常散布大量反动言论,196789月间,多次书写和公开张贴反革命标语、传单、恶毒攻击我党和社会主义制度,穷凶极恶地污蔑诽谤无产阶级司令部在押期间,仍疯狂地攻击无产阶级专政,反革命气焰嚣张至极就被处以极刑。这位马正秀的情况,与遇罗克极为相似。可惜文革后从未见过这位文革思想者的相关平反及经历事迹文字披露,实为可惜。

 

(附记何蜀读到本文稿,给笔者发来关于马正秀的一则资料,是名作家艾芜在《往事随想》一书《夜深我走在北京的街头》文中的记述。原来马正秀的丈夫赵光远是艾芜1940年代在重庆育才学校的学生,地下党员,亦是文学青年,在艾老主编的《半月文艺》中发表过作品。共和国时期,参加志愿军入朝作战,因病退伍后,艾芜帮其在北京找了工作,后入人民文学出版社任编辑。1968年,工宣队进驻该出版社后,赵从4楼跳下自杀身亡。其妻子马正秀已于1967916被捕,罪名是贴大字报拥护刘少奇,拥护彭真,又写出打倒什么人(估计是材料上所写所谓无产阶级司令部成员)。赵自杀时,马正在狱中,工宣队进驻,赵深觉大祸临门,所以自杀而亡。马正秀于1980228由北京中院平反,称撤销原判决书,对马正秀不追究刑事责任云云。)

 

 

加在遇罗克头上的罪行

遇罗克在这份名单上排列第13位,从案件序号来说,列为第10位。个人及家庭相关背景材料以及当局为之强加的罪行,全文抄录如下:

 

十、现行反革命犯遇罗克,男,二十七岁,北京市人,资本家出身,学生成份,北京市人民机械厂徒工。其父系反革命分子,其母系右派分子。遇犯思想反动透顶,对我党和社会主义制度怀有刻骨仇恨。一九六三年以来,遇犯散布大量反动言论,书写数万字的反动信件、诗词和日记,恶毒地污蔑诽谤无产阶级司令部;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书写反动文章十余篇,印发全国各地,大造反革命舆论;还网罗本市与外地的反坏分子十余人,阴谋进行暗杀活动,妄图颠覆无产阶级专政。遇犯在押期间,反革命气焰仍很嚣张。

 

分析这段文字,除了强调遇罗克本来就出身反动”(资本家出身其父系反革命分子,其母系右派分子)这种所谓阶级根源外,当局加在遇罗克头上的罪行4个部份构成:其一,1963年以来的反动信件、诗词和日记反动言论”;其二,文革中以《出身论》为代表的10余篇反动文章”;其三,网罗反坏分子4余人阴谋进行暗杀活动”(手榴弹事件);其四,在押期间,反革命气焰仍很嚣张。不过,最关键的是第三、四部份,即:《出身论》事件手榴弹事件。这也证实了一直以来坊间(包括遇罗克亲友)关于遇罗克遇难起于《出身论》,死于手榴弹事件的传言。而在押期间,反革命气焰仍很嚣张一语,也为遇罗克在强大的专制力量和国家机器面前,同样敢于坚持真理,不畏强权,甚至不惜献身的勇气提供了实证。

 

遇罗克被执行处决前后

北京市公()法军管会197019日公布的这份拟处决者名单是20人,不过,同年35日在北京工人体育场10万人公判大会后执行枪决的,却只有19(遇罗锦:《乾坤特重我头轻》,见《遇罗克遗作与回忆》第370)。至于其中哪一位被刀下留人,侥幸逃生(当然也有可能在以后年月被处决),要通过与那份北京市公检法军管会(70)刑字第30号判决书,或当年张贴于街头的《布告》一一核对,才能获知。可惜手中无这类资料可作核对,其背后原因更是一无所知。

不过,遇罗克与名单上的另外18人,于35日一起被处决,其被列入处决名单时,却不是与这批人同在。

这有曾为遇罗克狱友的张郎郎文章为证。张郎郎在那篇《我和遇罗克在狱中》文章中回忆道:

 

197029日,我和其他几十人被戴上手铐脚镣。那是十几斤重的大黑铁环,像李玉和当年用的一样,是专门用在死刑犯身上的。我举手投足,全哗哗地响。我们趟着铁镣,很有点悲壮的劲头。自然想起带镣长街行的歌,然而那是夜半时分,是在北京看守所院内,连告别众乡亲的场面都没有。跌跌撞撞地走到二十三筒、二十四筒小院。犯人们管这儿叫枪号,官称死刑号。每个人被关进一个木头盒子一样的单人牢房,我坐下来喘着,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每个犯人各就各位之后,管理员开始打开门,一一登记犯人的姓名、年龄。刚刚关上我的房门,就听见走廊另一头有个犯人喊报告。管理员过去打开他的房门,一个熟悉的的声音说:报告管理员,我要见军代表。上一批的几十个人都去见马克思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因为我有重大案情要细细交待,可没什么人提讯我,我怎么交待啊?”(张朗朗:《我和遇罗克在狱中》,载《遇罗克遗作与回忆》第255)

 

曾经与遇罗克在一个狱室相处甚久的张郎郎,一下子就听出这是遇罗克的声音,也当即领悟到聪明而机智的遇罗克是在用这种特殊的方式,提醒新来者明白眼下处境的危险(上一批的几十人都去见马克思了,意即已遭处决),以及暗示可以采用的暂时逃脱死刑的绝妙方式(因为我有重大案情要细细交待)。可以说,遇罗克正是以这种巧妙方法与当局周旋着。

北京市公()法军管会那份《通知》中有这样一段文字:为进一步搞好战备,加强对一小撮反革命势力的专政,准备最近再召开一次公审大会,处决一批现行反革命分子,以狠狠打击反动气焰。可见,这次拟订处决名单之前,已召开过类似的公审公判大会,处决过一批被认为的反革命分子。这份《通知》发于197019日,张郎郎在死刑号中偶遇遇罗克,是一个月之后29日的事。上一批的几十个人都去见马克思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因为我有重大案情要细细交待。”(遇罗克语)。说明遇罗克在此前曾经进入上一批的处决名单,仅仅是因他提出有重大案情要细细交待,才得以暂时刀下留人,未被处决。至于是不是牟志京提到的交待“5·16”问题那次,尚无法证实。因为从1968年到1970年近两年时间,一个已经下达只等待执行的死刑判决,不可能仅仅为一个“5·16”问题拖得这样久。所以说笔者认为遇罗克自己说上一批的几十个人都去见马克思了,说不定是指其间的另一次处决情形,也即北京市公()法军管会《通知》中提及的前一次公审大会被处决者。

29日深夜被从其他监狱或囚室与张朗朗一起转到被称为死刑号的北京看守所二十三筒、二十四筒小院的这一批未决犯,很可能绝大多数就是北京市公()法军管会19日提交的20人处决者名单上的那些人。张郎郎不在这份令人心颤的名单上,真是万幸。也才得以给后世留下那些关于狱中的遇罗克被处决前后种种情形的珍贵记录。

不过,遇罗克29日夜间在说这些话时,他并不知道一个月之前的19日,他的名字已再次上了这份可怕的处决者名单

这次,奇迹没能发生,当局没被他有重大案情要细细交待所惑。张郎郎沉痛回忆道:


“197035日他和许多人一起被提走了。他们走了以后,走廊里死一样地寂静。我们知道又是一场宣判大会。我预感到遇罗克再也不会回来了。(张郎郎:《我和遇罗克在狱中》,载《遇罗克遗作与回忆》第256)


张朗朗这里所说的与遇罗克一起被拉走许多人,显然正是北京市公()法军管会19日提交的20人处决者名单上除遇罗克之外的其他18人。

 

遇罗克死于一打三反运动

笔者认为,这次遇罗克用我有重大案情要细细交待的老法子,没能再次延缓屠刀落下的速度”(张朗朗语),除当局不愿再次上当的因素外,其根本原因在于,此时的社会政治形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就是,一场声势浩大的一打三反运动,已在全中国大规模展开。

关于中国文革时期的这场一打三反运动,大陆内多数文革专著,如高皋、严家其的《文革大革命十年史》、金春明《文革大革命史稿》等均未论及,甚至连提也未提。其他文革著述中论及或提及者也极少。可见,这个课题尚未引起专家学者的足够重视(包括海外学者)。笔者以为,这场持续时间不长(不到一年)的运动,不仅危害极大,而且影响深远。可以说,其开了如像遇罗克、张志新这样,仅仅因为意识形态的思想罪就不仅让人失去自由,而且失去生命的先例(此前虽有但比较少)。不仅文革中一大批思想者遇难于一打三反运动,而文革结束后的1970年代末期,如吉林的史云峰、上海的王申酉等著名思想者,也遇难于一打三反运动的遗毒。因为19701月中共中央发的那个《关于打击反革命破坏活动的指示》,多年来一直成了各地逮捕和处决反革命的依据。

关于一打三反运动,国内有些资料性辞书类书籍,如《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史大辞典》、《中国共产党执政四十年》以及金春明、黄裕冲等人编着的《文革时期怪事怪语》等有所记载和披露。这里,仅录上述《国史大辞典》中的一打三反运动条目:

 

一打三反运动  1970131日,中共中央发出《关于打击反革命破坏活动的指示》。25日,中共中央又发出《关于反对贪污盗窃、投机倒把的指示》和《关于反对铺张浪费通知》。这3个文件相继发出后,全国随即开展了打击反革命破坏活动,反对贪污盗窃、投机倒把和铺张浪费的群众性运动。简称一打三反运动。同年8月,中共召开九届二中全会后,这一运动逐渐停止。一打三反运动打击了一批刑事犯罪分子,但是当时全国处在混乱状况中,没有法制,办案依靠公安六条,加上派性严重,造成许多冤假错案。19702月至11月共10个月捕了反革命分子28万多名。许多案件属于冤假错案,张志新所谓现行反革命(被处死)便是其中一例(张晋藩等主编《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史大辞典》第675页,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9211)

 

从这个条目可获知,所谓一打三反,即打击反革命破坏活动反对贪污盗窃、投机倒把反对铺张浪费的统称。其依据是中共中央1月至2月连续发出的3个文件。不过,从当年的实际动作和运动成果来看,所谓三反不过是陪衬,或者说虚晃一枪,一打才是问题核心,是真正要义。各地雷厉风行,不遗余力开展执行的,乃是一打”——“打击反革命。因为一打显然是政治问题,是各级掌权者执法的立场和态度问题,三反乃经济问题,似乎无关大局。所以,到后来,一打三反运动直接演变成一打运动。从以上条目也可看出,统计出的运动成果,是“19702月至11月共10个月捕了反革命分子28万多名

关于中共中央1970131日发出的《关于打击反革命破坏活动的指示》的具体内容,该《国史大辞典》的相关条目中亦有介绍。

关于打击反革命破坏活动的指示1970131日中共中央发出。《指示》的主要内容有:①要用战备的观点观察一切、检查一切、落实一切。打击反革命破坏活动是一场激烈的阶级斗争,是打击帝、修、反别动队的斗争,实际上也是一项重要的战备工作。②要突出重点。打击的重点是现行的反革命分子。③要严格区分两类不同性质的矛盾,分清敌我,区分轻重。④要大张旗鼓地、广泛深入地做好宣传动员。⑤要统一掌握批准权限。按照中央规定,杀人由省、市、自治区革命委员会批准,报中央备案。⑥要加强领导。必须首长负责,自己动手,具体指导,深入实施。《指示》下发后,全国开展了大规模的打击反革命分子运动。由于受当时的思想的影响,这次运动中有一些案件属于冤、假、错案(张晋藩等主编《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史大辞典》第675页,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9211)

而中共中央发出该《指示》的背景,在金春明等人编着的《文革时期怪事怪语》的一打三反条目中有所交代。中共中央认为当时的国际和国内形势是:苏修正在加紧勾结美帝,阴谋对我国发动侵略战争;国内的反革命分子也乘机蠢动,遥相呼应,这是当前阶级斗争中值得注意的新动向。因此,要求全党:放手发动群众,打一场人民战争,掀起一个大检举、大揭发、大批判、大清理的高潮

看来,当年中央决策者之所以开展如此大规模的打反,是为应付战争的需要。中共中央似乎认为战争(尤其与苏联的战争)在即,为了不让国内的反革命分子成为帝修反的别动队”(换句话说,为敌人当内应”),有必要于国内先来个严厉打击镇压,以防患于未然。这就是当年大规模打反的大背景和动因。北京市公()法军管会19日那份《通知》中也着重提及这个背景:为进一步搞好战备,加强对一小撮反革命势力的专政。中共中央这个《指示》一下,各地立即以搞政治运动的态式,展开了大逮捕大处决的浪潮(其中亦包括早已被捕入狱且被定刑后又临时加重判决改为死刑者)

 

处决权在省、市革委会主任手里

1962年下半年经济开始好转,到文革前,那是共和国历史上比较难得的一段好时光。由于政治经济形势相对安定,从1963年到文革开始的1966年,各地捕人及杀人数,都呈逐年降低趋势。以山东为例,从有统计数字的1953年到1990年近40年中,山东全省改犯数”(即当年被捕判刑在监者),以1958年为最高,达55206人,1966年最低,为2436人。至于反革命案件,数据如下:“1958年,全省审结反革命案件48894件,给予刑事处分48330人。其中判处死刑、死缓889名,无期徒刑917名,管制23590名,徒刑21205名。而到文革发动1966那年,则大幅降低,“1966年审结的1350件反革命案件中,历史反革命占32%,反革命倒算占13%,打击报复占12%,会道门占9.8%”(《山东省志·司法志》,山东人民出版社,19989月。第399400页,第759)1958年山东全省审结反革命案件48894件,到1966年全省仅审结1350件,不足20分之一。而且其中历史反革命32%

至于死刑判决,1960年代以来各地司法当局都掌控得比较严,尤其是中央将死刑核准权,由各省、市、自治区高级法院收回到最高人民法院后,被真正执行死刑的,更是大幅减少。

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1960年代末,1970年代初(1968429日著名思想者林昭在上海被处决,应该是个特例)文革初期196723月间,一些地方,如四川、湖南、湖北等省,曾由军方主持,搞了一次大规模的镇反,一些省抓了数万至10万以上的反革命。不过,那完全是针对造反派而为,几个月后又在中央干预下释放并全面平反。

真正针对反革命,尤其是现行反革命而展开的大规模逮捕和处决行动,是在这次一打三反运动开展之后(此前一些省市如北京市已宣判过一批,大约是196910月中央发出战备令和城市疏散令之后)

此时针对所谓现行反革命分子的处决权,已经从中央(原最高人民法院)重新下放到各省、市、自治区,仅处决执行前后报中央备案而已。上文提到的中共中央《关于打击反革命破坏活动的指示》中,第五项内容即专门对此作出规定:

要统一掌握批准权限。按照中央规定,杀人由省、市、自治区革委会批准,报中央备案。

既然中央已将处决权下放到了省、市、自治区革委会,因此处决名单的拟定,以及最后处决令的签署,实际权力在省、市、自治区革委会主任手里。当时的运作程序一般是先由地方革委会下设的,代行各地公、检、法职权的人民保卫组或是地方公检法军管会拟定名单,交由省、市、自治区革委会常委或是党的核心小组讨论批准,最后由革委会主任签字定夺。

由此可以说,197035日,导致遇罗克遇难的第二次处决令,即对遇罗克等19人的处决令(中国人民解放军北京市公()法军事管制委员会(70)刑字第30号判决书),从职位上说,应该是由谢富治签署。因为此时谢富治的身份是北京市革委会主任,而且兼任着北京市公()法军管会主任。无论全国,还是北京市,整个政治形势已经显著变化,普遍的处决行动已然展开或即将全面展开,当局不会将遇罗克要不要处决的问题,再去找周恩来直接签署(若第一次处决令是周作出的,他已签署过一次了。)当然,笔者上文又提及吴德,是因为谢富治此时已癌症病重,是否是由吴德在代行北京市革委会主任的职权。牟志京文章中称重要人士受托办理,很大程度是影指吴德。谢富治恶名昭著,其时已是可以点名指责者。

需要提及的是,当时除北京和上海市外,全国其他省、市、自治区革委会主任,几乎全部是军方将领(即当地驻军最高首长)。这有点同1950年代初的镇反运动相类似,主持大逮捕、大审判、大处决的都是军方负责人,搞得特别,特别过火。

 

一打三反运动与周恩来

中共中央关于打击反革命的指示下发后,北京市首先作出了表率,一场声势空前,深挖细查反革命”(尤其是所谓现行反革命)的运动,即在全国迅猛展开。从197023月开始,到当年年底这半年多时间里,一打三反是各省、市、自治区工作重点,大清查、大逮捕、大处决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各地抓反革命,挖掘反革命集团成风(不知是否像过去搞政治运动一样下指标),尤其一些县、市,怕落后了,没有反革命也要生拉活扯挖出反革命来,且动辄整成反革命集团,牵连十数人、几十人、甚至上百人。笔者收集有当年家乡某区一打三反中一个案件的整套原始材料。几个年轻人(本是好朋友),平时爱聚一聚,讲点闲话,听听半导体收音机,偶尔放唱片听音乐。运动一来,其中一人被人举报收听敌台,即成对象,被请进学习班”(实为隔离),并成立专案组办案。随着深入,案情越闹越大,成全区重点之一,涉案者如滚雪球一般,卷进数十人之多,不仅朋友,连朋友的朋友亦未能免。仅仅因为传看过一本书,参加朋友婚礼时听过一次唱片(那时的婚礼极简单,就是吃吃糖果,借个电唱机放唱片,添点气氛,而且是公开发行的红色唱片),也成集团成员。仅仅为之修理过一次收音机,也被打成集团黑技师。这种打反,真是冤狱遍地,荒谬绝伦。

直到当年庐山中共九届二中全会上陈伯达翻船,毛泽东要趁机收拾林彪集团,于10月开始搞批陈整风,全党全国政治斗争目标和内容陡然转移,一打三反的势头才逐渐减弱,至直完全停止。否则,弄出来的冤案更多,对国人的危害更大。这场不到一年的一打三反运动到底捕了多少人?杀了多少人?前面提到的《国史大辞典》给出的数据是:“19702月至10月捕了反革命分子28万多人。笔者手中无更确实材料,不能说这是一个缩了水的数字,但起码可以说这是一个不完全的数字。因为还有比这大几倍甚至10倍以上的对象是没被正式逮捕,却是以拘留,或是以办学习班隔离审查名义被打击反革命疑犯。被正式处决者,过去看到一个材料,说是2万多人。曾经有说法,说以往镇反,中央给各地下达的处决数,不能低于捕人数的十分之一。按28万捕人数计,其十分之一,在2-3万人之间(笔者估计,其中起码有一万人是遇罗克、张志新、马正秀这样纯粹的文革思想者),倒是符合这个比例。

最后一点,这场一打三反运动到底是按谁的指示发动起来的?笔者也算研究文革,从文革最初发端到终结,其一系列重大举措和转折,如大串连批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夺权建革命委员会清队、清查·一六上山下乡批陈整风批林整风、再到批林批孔批《水浒》,一直到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等等,这些,毛泽东本人都有过指示,人们可以从毛泽东指示或讲话中找到依据。唯独这个一打三反运动,毛泽东文革讲话、文稿中却寻不到半点依据。

文革很长时期,在党、政、军实际主持中央工作的是周恩来。笔者一直认为,如果一打三反运动的发动和开展,不是出于毛泽东的话,那这一决策的最初出台,应在周恩来身上。况且,即便毛泽东曾经有过类似指示,但在实际执行上,一系列强硬操作指挥实践者,镇压毫不手软,也是周恩来。


 

郭飞雄:判决庭上的最后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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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判决是反正义、反法律的,是中国反民主的黑暗势力对我和孙德胜所作的卑劣的政治迫害。我们是完全无罪的。

法律深处流淌的是主体、尊严的声音。“那律法上更重要的事,就是公义、怜悯、信实。”然而,你们的这一判决却践踏公义、违反人性、破坏基本的程序正义。你们对堂堂正正履行公民政治权利的我们所制造的这一政治冤案,乃是将本当用于匡扶正义、保障人权的司法机构,颠倒用于构陷无辜的公民,用于碾压人权,用于践踏中华民族的核心利益——宪政民主事业。你们的行为犯罪意图十分明显,情节特别严重,实属恶中之恶。

你们的行为已经严重触犯了刑律。未来民主法治时代的法庭,将用公正的方式审判你们的罪行,将用人道的光芒照耀你们那久已被野性、贪欲、恐惧和仇恨所淹没的人性。没有正义和赎罪,就没有有尊严的仁慈与宽恕。

中国土地上所有的暴君、所有的压迫者以及所有的反民主黑恶分子们,我要用一位屡遭政治构罪和饱受酷刑折磨的不屈的理想主义者愤怒的预言,惩罚你们那被极权主义思想所毒化、至今仍不思悔改的灵魂。在经历了极权主义酿成的惨绝人寰的历史悲剧后,你们依然持守其衣钵倒行逆施,不择一切手段的维护权力私有和全面专政。我相信,万古千秋的人类都会用悠悠之口谴责你们的冥顽不化和天良沦丧、谴责你们不以为耻且自我美化的丛林野性和政治兽性。

“历史就是我们的宗教。”历史就是我们民族的自然法法庭。参与本案的郑昕、罗成、鲁肖法官,王宇、刘力骏检察官,以及躲在你们背后的那些视现代民主为万丈深渊的维稳集团官吏们,暗室亏心,神目如电,你们将永远无法逃脱历史法庭对你们罪孽深重的鞭挞。

我实在的告诉你们:你们的这一可耻的政治迫害,是不可能达到压制中国浩浩荡荡的民主浪潮的政治目的的。相反,它将帮助世人更加认清你们反民主的本质,将有更多的公民由于愤怒或觉醒而勇敢的站出来,山峰般崛起,加入到我们的行例。我们的自由民主运动,将会在不断地打压、淬火中变得越来越强大,直到有一天,这一代公民用自己的双手,将多元均衡的宪政民主大厦矗立在这块曾经多灾多难的土地上。未来属于主权的公民和主权的人民,世间万国无可逃避。

在此,我要向过去两年中排除各种风险和阻挠、无畏的为我提供法律辩护的陈光武、张雪忠、张磊、李金星律师表示真挚的谢意,四位律师对我的帮助之巨非语言所能表达。我要向一直坚韧、无私的致力于营救声援我的隋牧青、蔺其磊律师,笑蜀、郭春平、赵红伟先生,尊敬的傅希秋牧师、张敏老师,向心灵饱受煎熬、越来越坚强的我的姐姐杨茂平、哥哥杨茂全,向众多用各种方式参加呼吁、救援、围观活动而我无法在此一一列出名字的维权运动和自由阵营的同道战友们,以及用各种方式传播信息、表达支持、发出抗议的正直善良的同胞们和国际友人们,表示衷心的感谢。普天下兄弟姐妹的支持和帮助,让我感到仿佛生活在人道、仁爱的温暖海洋中,时常忘却了铁窗的冰冷、厚墙的困厄。

我还要特别的向我的妻子张清清表达我深沉的感激之情。20127月底,在与北京的民运老战士们聚餐时,我曾被问及家庭状况,当时我回答说:“我对我妻子的感情是神圣的,因她在我危难中尽力呼吁营救,面对各种威胁绝不退步。”亲爱的夫人,今日我将对你深沉感谢公开讲出,意在表达和传扬我对你十年来在特殊考验下展示的抵抗、坚守、忠贞品质的高度尊敬。尤其是你在20069月至200812月间为我所做的一切,让我永世不忘、永世感激。“永恒的女性,引领人类上升。”亲爱的夫人,我也深知你身为母亲在新大陆抚育一双儿女的艰难辛苦。我在祖国大陆为民主不断的坐牢,女儿和儿子的教育,这一我最为看重的家庭事务,都要有劳于你了!

朋友们,该结束了,我要迎接一个新的开始。无限的传奇和机遇,理想的灿烂和辉煌,正在前面等待着我们。

 

 

 

       杨茂东(郭飞雄)

  宣判日



郭飞雄:

19887月毕业于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哲学系,分配到武汉市职工医学院(该校后来并入江汉大学)工作。

1991年南下广东,从事多种职业。

1993年至2001年主营民间出版,后以写作谋生。

20054月底,因为申请反对日本右翼的五四抗议游行,被北京市公安局以涉嫌聚众扰乱社会秩序刑事拘留15天。

20057月,作为北京晟智律师事务所的法律顾问,南下广东参与了南海、佛山、番禺等地的民间维权工作。7月底,参与太石村罢免事件,提供法律咨助,他在第一时间在个人网志上向网络读者们提供太石村事件进展信息。913日晚被广州番禺公安局刑事拘留,并进行了绝食抗争。系狱期间,他就囚犯被强制劳改上书广东当局。20051227日被公诉机关决定不予起诉而获释。

20071112日,广州市天河区法院裁定非法经营罪名成立,判其有期徒刑5年及罚款4万元。在广东梅州监狱服刑。他的妻子和一双儿女于20094月到达美国,并取得政治庇护

20138823时被刑拘,罪名是涉嫌聚众扰乱公共场所秩序罪。随牧青律师认为郭飞雄此次被逮捕的直接原因是他参与了今年(2013年)初《南方周末》的维权活动。”[2] 

20151127日,广州市天河区人民法院以聚众扰乱公共场所秩序寻衅滋事两项罪名,判处我有期徒刑六年。


 

何清涟:徐明之死与中国商人的“原罪”(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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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海内外中文世界最吸引人的新闻当是商人徐明之死。由于徐明与薄熙来的关系,由于明年其刑期届满有望出狱,由于他的遗体被迅速火化,这条消息引起多方猜测,从死因到其倚官经商的江湖旧事,再到纽约时报旧文中与前相府千金的故事,都被陆续翻炒。一位曾轰轰烈烈生活过的传说中人物,想安安静静入土也不容易。

 


徐明还有多少残余价值?

所谓残余价值,不是指徐明的生命价值,而是指作为污点证人的价值。

关于徐明死因的猜疑,主要起于徐明掌握多少秘密。在一个电话叩应节目中,有位听众问到这问题。当时我的回答是:死因我不便多猜疑,但如果说是灭口,我倾向于不相信。为什么?因为徐明自入狱后,想必有司方面为了从他口中掏出那些机密,已经是翻来覆去审过数百遍了。人民网曾刊登一组中纪委办案基地的图片,附上记者说明:有问题官员称,最害怕双规生活,有时不过三天就全坦白了

现代审讯有录像、录音、笔录,特别是如此大案,审讯资料不能丢失。从他获刑之轻,以及与薄熙来庭上对质等情节来看,应该是没有什么隐藏的秘密的。以徐的身份,以及他主要是都督夫人的朋友,兼公子钱袋,传说中的薄周密谋,大概他不够资格参加。至于他与相府夫人及千金的故事,大概也是条陈缕析,无什么秘密可榨取了。

因此,我更倾向于这样看待徐明的一生传奇:徐明的故事,只不过是本时代中国商人命运的缩影。生在中国这块土地上,一些起于民间且有经商之才之人,找对了靠山,抓住了时机,风云际会,终于创造了一个又一个财富故事。我在《天堂与地狱:中国政商结合的路径指向》中,以曾成杰为例剖析了政商关系的一种归宿,中国的制度环境决定了政商结合这条路潜藏着两种可能:掌握实权的官员们既是立王者;又拥有足够的能力将官员所立的打回原形,毁掉们的财富沙堡,甚至生命。近几年习近平反腐以来,徐明及川商、晋商的命运,则代表另一个类型:商人的命运与他们的政治保护伞同沉浮。

 

 


中国政商关系下,商人难逃原罪

习的反腐涉及面之广,超过邓江胡时期任何一朝。我曾写过一些文章述其特点,指出极权体制下,权斗式反腐与常规性的公关型反腐交替出现,只是极权政府维护统治的基本手段,不能寄望这种反腐能够根除腐败。我也曾概括习王反腐的一些特点,比如:1、反腐主要只及省部级以上,基层腐败未有大的触动;2、红二代及权贵家庭基本未伤皮毛;3、对商人下手特别狠,晋商(煤老板)、川商成批倒下,与周永康之子周滨有利益输送关系的川商刘汉家族遭遇灭门之祸。

中国政商关系得益之大,危险度之高,结成的毒果之甜,于此可见一斑。尽管倒掉的官员数量有限,被拉去陪葬的商人也只是一部分,但积累财富过程中的原罪隐含的命运符咒,并不因时间消逝而消失,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作。最典型的例子是1995年上海“327国债期货合约事件而发迹的富翁们。

1995223被称为中国大陆证券史上最黑暗的一天。当天,围绕着上海证券交易所发行代号为327的国债期货合约,发生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投机绞杀之战。事件主角、万国证券总裁管金生因未获得财政部内线消息,做空败北,不久锒铛入狱,1997年以挪用公款罪名被判处17年徒刑,服刑7年后保外就医出狱。获得财政部内线消息而做多的官办中经开及其关连者大胜,帐面盈利超70亿元。但1995年底接任中经开第三任总经理的中共前财政部部长助理韩国春,却曾向《财经》杂志透露说:“327给中经开的利润连1个亿都没有。外界一直在追问,70亿元帐面上的盈利都流向了哪里?

据坊间传闻,70亿元中的一部分流向了靠内幕消息在中经开名下开立老鼠仓的玩家,即中财系人马纠集来的江浙财团。而这些玩家中最著名的中经开操盘手魏东跳楼身亡、袁宝璟一家三兄弟因卷入暗杀事件被判死刑,遭灭门之祸。袁家之所以付出如此惨重代价,是刘汉暗中运作的结果,其间可能涉及一笔高达22亿元的利益输送。

后来创办汉龙黑金帝国的刘汉虽然攀上周永康,最终仍然难逃一死。在327国债事件中赚了大钱的前上海房产大亨周正毅,200711月因涉陈良宇案被判处有期徒刑16年。先跟万国证券做空,其后反水跟随中经开做多的辽宁国发集团,后因辽国发案涉及数百亿元之案,其控制人高原、高岭兄弟俩潜逃出国,至今杳无音讯。

“327国债事件有关的富豪们,312逃亡。这出当时震动上海与江浙一带的财富江湖恩仇记,一直有很多故事口耳相传,只是媒体不敢登载,香港媒体也只是报导过一些耸人听闻的情节。这一事件中最大的谜团就是财政部的内部消息通过什么管道泄露给中经开,背后有何方神圣在操纵,70亿巨额斩获当中的大部分由谁拥有。据江湖传说,这事情目前还没有完,不定什么时候还会再鼓出泡沫,将某人吞没。


虚幻的中国梦:政商之间的君子之交

2012年以前,中国商界确实没认真思考过中国政商关系,大部分人满足于从中受益,少部分人知道这样做有点不安全,但认为自己与官员之间已经结成荣辱与共的利益羁绊,也算有点安全保障。其间中南海也曾易主,但江胡两朝权贵基本相安无事,陈良宇案牵涉面极为有限,不妨碍99%以上的政商们继续共谋发财。自习近平反腐开始,官员成批入狱,几个所谓塌方式腐败省份的商人,比如晋商、川商均遭受重创,几十位巨商的家族财富化作烟云,商人们才开始认真思考政商关系。

这种思考包括两方面:一方面,不少人悄悄将资本撤离中国。到底撤走多少?外汇储备减少算是一个参考数据。

中国央行127日公布,11月末中国外汇储备为3.44万亿美元,与20146月底的最高值3.99万亿相比,减少了5500亿美元。另一方面,在习近平强调官商之间不要勾肩搭背,要划出公私分明的界限,建立良性互动的君子之交之后,中国的商人们也开始在各种场合反思中国的政商关系,不少多年与商界打交道的官员与商界巨头都就此发言。

原外经贸部副部长龙永图表示,中国最小的官也比最大的企业家神气,这样的政商关系很不正常。龙表示,要把法律作为一个底线来确定政府与企业关系的基本框架——这话道出了中国政商关系中,商是弱势一方的事实,但却忽视了中国不是三权分立国家,在一党专制、党的意志高于法律的情况下,不可能由法律来规范政商关系。

盛传与多位前任、现任政治局常委家属有利益关系的万达集团董事长王健林,在接受中国媒体采访时称,自己做企业的方法是亲近政府,远离政治,并解释说这句话的核心就是要走市场,搞自己的商业模式,但我也不赞成远离政府,在中国我觉得远离政府太假了。你不理政府不理党,显然太假了。王还感叹,处理政商关系比读哈佛博士还难。

另一位与权力层同样有颇多瓜葛的阿里巴巴老板马云,谈起如何和政府沟通,比王健林更言不由衷。他认为这只是需要技巧改变(政府管理方式)并不容易,我们要表示尊重,和他们进行沟通和交流,同时也希望他们能够倾听我们的问题、关切等等。

以下的反思还算接近真实,比如认为凡是行政审批多的地方,腐败就越多。……要让政商关系更加简单,让官员和企业家都免于腐败的困扰,最好的方式是简政放权,推行行政审批改革。所谓行政审批,就是政府行使资源垄断权的一种形式。

国内人不敢说透的一点,中国政商关系之所以如此扭曲,就是中共政府垄断一切资源,并掌管资源配置大权所致。不解决这个根本性的制度问题,要求商人自律,与官员之间建立君子之交,只能是个中国梦;在现有制度下,中国只能沿着既有的政商关系道路走下去,商人永远都有原罪,徐明死了之后还有徐明第二、第三,……源源不断。


 

卢 弘:军报在“文革”中是怎样塑造“英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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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树典型”,是古已有之的把戏。

忠臣、孝子、节妇、义仆被表彰了上千年,只有给弱势群体树立个标准,做起君、父、夫、主才稳当,才过瘾。为此,从朝廷到家族绝不吝惜荣誉和财帛,因为“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君不见,为了做典型、学典型,倒悬国门的,举家仰药的,法场换子的,断臂的,从井的,卧冰的,割股的,轰轰烈烈,史不绝书。

卢弘同志讲述的故事,是“树典型”的文革版。名目变了,叫做“活学活用”、“一心为公”、“支左爱民”等等,愚弄大众的本质未变。所以,根据“形势需要”对典型的原型有拔高,有增隐,有编造,甚至丧事当成喜事办,就是顺理成章的了。

“典型”中最荒唐的是刘学保。他看到魔术师怀里变出个火盆,就生把火盆往怀里揣。他根本不懂:“组织骗”与“骗组织”是性质绝对不同的两回事,就象“高干子弟行骗”与“冒充高干子弟行骗”的区别。他坏了规矩,所以最终进了班房,而不是干休所。当然,如果文革不结束,这种“英雄”,不知还要英武到何年何月。

真善美,不能靠政权的“树立”,而要靠积极、进步、开明、健康的社会机制下人性正常的升华。

  

 

在“文革”的“大破大立”宣传中,军报连续推出许多“英雄人物”,作为“正面典型”来反复宣传,并通过对他们的宣传、评价,往里注入渗进自己正要鼓吹提倡的东西,为此他们不惜将某些一般言行加工拔高和利用改造,借题发挥,或索性制造、编造出一套又一套“英雄行为”、“先进思想”和“时代语言”。

 

 

                                   王

 

典型宣传的重要手法之一,就是将本来是在意外事故中偶然丧生的人物,说成一个英勇献身的“英雄人物”,将其树为“重大典型”来大吹特吹。

例如“文革”前夕大肆宣扬的王杰,原是和民兵在一起进行爆破训练时,由于不慎使炸药突然爆炸而不幸牺牲,所在部队最初将此事作为“事故死亡”上报并请示处理办法。部队出了事故死了人,当然是一件糟糕的事,不仅所在单位的“四好”一下吹了,还得追究有关领导的责任。这时有人“活学活用”了毛主席的“辩证法”即“变正法”教导,灵机一动地将此事来个反戏正唱,经过有关方面特别是军报某些“笔杆子”的加工创造,结果就宣传并树起了一个因“活学活用”而“舍己为人”和“一不怕苦,二不怕死” 的杰出典型,在报上连篇累牍地宣扬鼓吹了好几个月,使那个出了事故死了人的部队,不仅保住了“四好”荣誉,还出现了一个轰动全国的英雄人物,反使大家都因他的牺牲大沾其光。事后我才知道,这次宣传正是按照林彪的直接授意进行的,事发并上报以后,林彪于1965年11月5日指示说:“我们宣传王杰同志,主要宣传他的优秀品质、模范行为和他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关于事故问题,可以避开。”军报就据此指示,借宣扬王杰的机会,宣传了军队在林彪倡导“活学活用”后的“伟大成果”,将本来的一件坏事,反过来吹成了一大好事。

 

 

                                  刘英俊

 

也许是“好事”年年有,唯有“文革”多,就在“文革”运动全面展开时,黑龙江佳木斯的驻军部队,又出现了一个叫刘英俊的新典型。刘英俊为救护孩子拦惊马而献身,确是舍己为人的英雄行为。部队里组织人写出了稿子,要报道这一英勇事迹,并为此与军报进行联系。刘英俊所属部队23军搞报道的同志我都认识,他们来军报后向我说了一些其他情况,说是刘英俊在本连队曾被人认为是一个“后进战士”,即他有过一些牢骚怪话,还曾顶撞过某位领导,因此不太受人欢迎和注意,直到他因为拦车救人而牺牲,才开始对他进行表彰和宣传,认为他为本部队增了光。不过一旦需要宣传他,所有负面的东西不仅一点不见,反而被说成是一直“先进”和一贯“优秀”的“活学活用”出来的“英雄典范”。军报的宣传就是这样的。

对于刘英俊的宣传,军报一开始就大搞借题发挥和移花接木。报社派人将刘英俊的英雄事迹、成长过程及其思想道路,作了很大的发挥与提高,特别是加进了许多根本不是刘英俊的事或他说过的话,使其成为一个具有强烈“文革”时代色彩的突出典型。1966年7月13日,军报发表了长篇通讯,生动详细地介绍了这位“毛泽东思想武装的又一个伟大共产主义战士”,同时用“毛主席语录”中的话,配发了以“为人民利益而死,就比泰山还重”为题,画着刘英俊拦惊马场面的大幅美术作品。在当日的社论中,军报的 “笔杆子”们在林彪语言的基础上作了新的发挥创造,第一次出现了四句最时髦最响亮的政治口号:“认真学习最高指示,坚决执行最高指示,热情宣传最高指示,勇敢捍卫最高指示”。尽管这几句“精彩语言”既不是出自刘英俊口中,更没有出自他的笔下,他生前也根本没听说过也不知道有这些说法,但是在对他的宣传中,却都强安到这个已逝的年轻战士头上。

军报在对刘英俊的宣传上,真是下了大功夫。从7月13日刘英俊的名字第一天见报,发表第一篇名为评介刘英俊、实是推出四条新口号的社论开始,每天都以一版突出地位和各版整版篇幅,连续发表关于刘英俊的言论、报道、反应文章和刘英俊的手迹、文物及学习他的活动的各种照片图片等等。直到8月10日又出了一个新的英雄典型,对刘英俊的宣传才基本收场。所有的文章有一个共同特点,即以刘英俊的事为“载体”,强加进军报本身正极力宣扬的各种最新精神和提法,实际上都是借题发挥甚至别有用心的。这种做法早已是军报的“优良传统”,这次仅仅是“发扬光大”而已。

 

 

                                  蔡永祥

 

1966年10月31日,军报又从一版到二版发表了一篇本报记者、通讯员采写的重大报道,说是在杭州钱塘江大桥守桥连队出现了一个“文革”的“忠诚保卫者”蔡永祥,“一心为公舍身抢救红卫兵列车”。报道说,当年10月10日凌晨2时34分,一列载有大批大串连红卫兵的列车就要开到时,正在桥头警卫的蔡永祥,忽然发现桥南铁路上横着一根大木头,他马上意识到“这是对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怀有刻骨仇恨的阶级敌人在搞破坏活动!”就在列车已经驶近时,他奋勇上前全力抱起了那根大木头,使列车顺利通过,“红卫兵保住了,钱塘江大桥保住了!”只是蔡永祥也“壮烈地牺牲了!”同天报上发表了军报为蔡永祥写的第一篇社论:《一心为公的共产主义战士》,此后整个11月、12月都是对蔡永祥的先进事迹和向他学习的活动的连续报道。当时照例又选发了蔡永祥的日记及其手迹,那日记手迹当然是挑了又挑精选出来的片断,至于已被排成铅字的“日记”,其文字的通顺尤其是思想的敏锐,又富有理论色彩和指导意义,显然并非完全出自一个普通战士笔下。

“文革”以后,我曾到过仍驻在钱塘江大桥头的蔡永祥所在连队。那里不仅建有蔡永祥的“英雄塑像”,还有一座纪念馆,里面全是对蔡永祥事迹、生平的介绍,陈列着他的日记、文物等等,还有全军全国学习、纪念蔡永祥的活动报道和照片,当然更有军报对他的宣传评价。不过我去时这个纪念馆早已封闭了。有人悄悄向我透露,蔡永祥的英雄事迹宣传了不久,就偃旗息鼓甚至不好再提了。原来当时那个对“文革”运动“怀有刻骨仇恨”,居然在铁路轨道上放上大木头的“阶级敌人”一直没有找到,连那个“大木头”也不知哪儿去了。事件发生时正是凌晨,在场的只有蔡永祥一个值勤战士,他怎么知道即将开到的火车上坐的都是红卫兵、那火车后来又按时“顺利通过”?蔡永祥的英雄行为到底是谁又是怎样发现和被确认的?他当时推断的“阶级敌人在搞破坏活动”,别人又是怎么知道的?几乎一切都是无从查究的“无头案”,所以不得不停止宣扬和不再提起这个“文革”的“忠诚保卫者”的“英雄事迹”了。

 

 

                             吕祥璧  李文忠  门合

 

对蔡永祥的宣传到1966年底才停息,紧接着1967年春季又出现了一个“为保卫红卫兵安全,英勇地献出了自己的生命”的“毛主席的好战士吕祥璧”,因此他将像“王杰、刘英俊、蔡永祥等同志一样,永远活在亿万人民的心里,永远激励和鼓舞着亿万人民。”引号中的话都引自军报1967年5月31日社论。这一社论的标题就是后来受到毛泽东严厉批评的林彪的一句名言:“大立毛泽东思想的绝对权威”。社论中除了大段引用林彪的指示外,说吕祥璧如何“无限忠于毛主席,无限忠于毛泽东思想,无限忠于毛主席的无产阶级路线”,说他“为我们作出了树立毛泽东思想绝对权威的榜样”等等。不幸的战士吕祥璧,成为不到一年内的第三个被军报宣传所利用的牺牲者。

吕祥璧抢救红卫兵的事才过去几个月,江西又出了个事故。一批红卫兵正过一条江时,忽然翻了船,照例又是部队赶去抢救。有一个叫李文忠的战士,在抢救红卫兵时溺水牺牲了,这当然又成了英雄。军报很快为他掀起了又一个宣传热潮,连续发表社论和消息,将李文忠树为“支左爱民”模范,不仅一如既往地说他如何“活学活用”了毛泽东思想,又在社论和报道中将他的事迹和思想,总结概括出几句顺口溜式的新口号,这就是曾流行一时的“毛主席热爱我热爱,毛主席支持我支持,毛主席指示我照办,毛主席挥手我前进”。

在宣传李文忠两个多月后,西北地区又出了一个叫门合的部队基层干部,他在帮助民兵和农民试射防霜冻土火箭中,因意外爆炸事故而牺牲。据说门合在炸药就要爆炸时,迅速“扑向炸点,牺牲自己”,掩护了在场的群众。军报将门合宣传为“一切服从毛主席,一切紧跟毛主席,一切为着毛主席”的典范,又说他是什么“无产阶级专政条件下继续革命的光辉榜样”等等。上面引述的这句话,是当时由军报“笔杆子”和某些“左派理论家”们共同创造的一个据说是对马列主义的新贡献的新提法,远在西北地区基层工作从不接触理论研究的门合,根本不知道也从来没听说这一最新时代用语,但是却成了实践和体现这一时新理论的“光辉榜样”。

 

 

                                  刘学保

 

在军报当时宣传出的“英雄人物”中,有一个一直活在人世间,他就是1968年4月24日见报的“保卫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英雄战士刘学保”。当天军报一版头条发表了记者、通讯员合写的长篇通讯:《心中唯有红太阳,一切献给毛主席》,同时配发了评论员文章:“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因此对刘学保的宣传,充满了“阶级斗争”的火药味与血腥气。

通讯中介绍说,刘学保原是兰州部队才当兵一年的新任副班长,正在甘肃一个山区林场参加“支左”。据说他当时看到“革命形势一派大好”,特别是“革命委员会光荣诞生”了,认为“阶级敌人”一定要作“垂死挣扎”,他便“高度警惕”和“严密监视”着林场内一切他认为或感到可疑的人,结果认定了其中一个为企图破坏“文革”和社会主义建设事业的“反革命分子”。1967年底的一天,刘学保发现这个“反革命分子”正要爆炸一座“新建”的大桥时,他就一边祷念着“下定决心,不怕牺牲……”的“最高指示”,一边“以大无畏的英雄气概”,向那个“反革命分子”猛扑过去,经过一场“激烈搏斗”,他终于用自己带来的短刀和斧头,将那家伙连砍带扎“砸烂了他的狗头!”这时他又见到大桥下的炸药包正在嗤嗤地冒着烟火,随时都会发生爆炸,就又背诵着毛主席诗词:“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喊着“毛主席万岁”的口号,冲向大桥,取下炸药包,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激荡着山谷的夜空,火光映红了大地,刘学保被震倒在河滩上……”,当人们得讯赶来时,刘学保“微笑”着要大家“不要管我”等等,结果当然是“社会主义”的大桥完好无损,被刘学保砍死的“阶级敌人”罪有应得,他立即成了体现了毛泽东思想的“巍巍高山”式的“革命英雄”。

就“文革”中军报所宣传的“英雄人物”来看,刘学保的事迹格外富有戏剧色彩。事实上,它真的是一部纯属虚构的,由他本人自编、自导、自演的丑剧、闹剧、惨剧。刘学保是一个极其残忍的杀人凶手,一个卑鄙恶劣的政治骗子,被他“砸烂狗头”的那个“阶级敌人”李世白,是一个老实本分和勤劳的林场老工人。事实真相是,1967年12月17日晚上,刘学保偶然看到李世白外出,就拿着早已准备好的刀子和斧头,悄悄跟了上去,等李世白走近一座已不通车连行人都没有的破旧废桥时,刘学保突然扑上去用斧头朝李世白当头砍去,连砍几斧后又用尖刀往要害处连扎几下,使李世白死于非命。之后刘学保跑到桥下河滩上,将自己带来的一个引爆雷管拉响,炸伤了自己的左手表面,接着大声呼叫“抓反革命啊!”待有人来后他见人就说自己是如何为“保卫大桥”与“阶级敌人”李世白激烈博斗并战胜了他,最后终于保住了大桥的“英勇事迹”。他所属部队领导机关听说后,很快将这事报了上去,军报迅速组织了报道。此后刘学保不仅连升几级成为部队营级干部,还当上了兰州军区的党委委员,直至被“选”为“九大”代表,神气活现地到了北京,进了神圣的人民大会堂,多次“幸福地见到了伟大领袖毛主席和他的亲密战友林副主席”。与此相反的是,李世白一家突然成了“反革命家属”,被赶出林场,儿子因喊冤被抓进监牢,老妻被迫改嫁给一个疯老头,其余孩子都流落异乡改名换姓苦度岁月。

然而历史无情人心是镜,天网恢恢法理难容。当年人们就对刘学保的“英雄行为”产生过怀疑,许多干部群众都曾公开表示,说李世白企图炸桥没有证据,刘学保根本不像也不是所谓的“英雄”,军报也收到了认为刘学保不是“英雄”、李世白也不是“反革命”的读者来信。但是在当时的政治空气下,这些怀疑者反而都受到了追查、重压和惩处。直到“文革”以后,这事才被重新提起。当地的党政机关特别是政法部门,经过了反复调查核实和技术鉴定,终于查明李世白确实是无辜的冤死者,刘学保的所谓“英雄事迹”完全是他自己编造出来的。为此,林场所在的甘肃省永登县召开了公审大会,以故意杀人罪判处刘学保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接着公开为李世白及其全家平反昭雪,恢复名誉及其应有权利。这些都登在上世纪80年代出版的《法律与生活》等报刊上,军报自己也不得不作了相应的报道。不过并未为此表示过自责和内疚,更绝口不提刘学保的犯罪与军报之间有着什么样的因果关系。

刘学保实际上是在包括军报在内的舆论工具的宣传蛊惑和煽动教唆下,从一个二十来岁的普通战士,变成了杀人凶犯和政治骗子的。不知后来刘学保本人有所悔悟没有,我只知道对刘学保等人起过煽动教唆作用的军报的那些“笔杆子”们,对于自己做过的事写过的文章,至今几乎从无悔意。不仅如此,他们还照常升至高位,如今有的已经离退休,正在安度晚年。而受过他们“教育”的刘学保之类的人物,也许正在“安度”着无期徒刑。

我写下这些,将他们的“历史功勋”立此存照。

 

 

卢弘,又名洪炉,原姓郭。江苏泰兴人,1931年出生,十三岁时参加新四军,1949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在部队从事宣传、文化、新闻工作50年,在《解放军报》社工作近30年。创作过大量文学作品和美术作品。创办和主编过《炎黄春秋》。

花费30多年时间搜集整理和研究有关资料,呕心沥血写成《军报内部消息》一书在海外出版。

 


 

毛泽东个性语录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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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选举★

  选举我是不相信的,中国有两千多个县,一个县选举两个就四千,四个就一万多,哪有那么大的地方开会?那么多人怎么认识?我是北京选的,许多人就没有看见我嘛!见都没见怎么选呢?

            【和卡博·巴庐库同志的谈话(1967年2月3日),《毛泽东思想万岁》1969年8月版,第667页】

 

★论国家★

  国家是阶级斗争的工具,只能由少数人组成国家,五亿人统统变成国家哪能行?大学教授有什么提拔?还不是白发苍苍的当一世教授?工人、农民如何提拔?还不是白发苍苍的当一世工人、农民?

             【在省、市委书记会议上的插话(1957年1月),《毛泽东思想万岁》1969年8月版,第80页】

 

★屁有香也有臭★

 

  屁有香臭,不能说苏联的屁都是香的。现在人家说臭,我们也跟着说臭。凡是适用的都要学,资本主义好的也应该学。

              【在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的讲话(一九五六年四月),《毛泽东思想万岁》1969 年8月版,第三十七页】


  事前要有准备,小会他神气大,大会他没办法。你要大民主,我就照你的办,有屁让他放,不放对我不利,放出来大家鉴别香臭。

               【在省、市委书记会议上的插话(1957年1月),《毛泽东思想万岁》一 九六九年八月版,第75页】

 

  上边放的屁不全是香的,这里也有对立,有香也有臭,一定要嗅一嗅。

               【在省、市委书记会议上的插话(1957年1月)【毛泽东思想万岁】一九六九年八月版,第81页】

 

★引蛇出洞★

 

  蛇不让它出来怎么能捉它?

  我们要叫那些王八蛋出来唱戏,在报纸上放屁,长长他们的志气。然后让人民看清楚,人民就认识他了。我们是一逼一捉,一斗一捉,城里捉,乡里斗,好办事。

                                   【在汉口会议上的讲话(1958年4月6日)】

 

★超过秦始皇★   

    秦始皇算什么?他只坑了四百六十个儒,我们坑了四万六千个儒。我们镇反,还没有杀掉一些反革命的知识分子吗?我与民主人士辨论过,你骂我们秦始皇,不对,我们超过秦始皇一百倍。骂我们是秦始皇,是独裁者,我们一贯承认;可惜的是,你们说得不够,往往要我们加以补充(大笑)。

                                        【在八大二次会议上的讲话 1958、5、8】

 

★拉屎拉尿★

 

  人同自然界作斗争,也有交换。如人吃东西,吸空气,但要拉屎拉尿,新陈代谢。……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大鱼的屎。重工业各部门之间也要等价换,赵尔陆造机器要原料,就是粮食,机器就是他拉的屎。

             【在郑州会议上的讲话(1959年3月五日),《毛泽东思想万岁》1967年版,第42页】

 


★有屎拉出来★

 

  同志们,自己的责任都要分析一下,有屎拉出来,有屁放出来,肚子就舒服了。

            【在庐山会议上的讲话(1959年7月23日),《毛泽东思想万岁》一九六九年八月版,第305页】

 

 

★坏事登报一定灭亡★

 

  假如办十件事,九件是坏的,都登在报上,一定灭亡。那我就走,到农村去,率领农民推翻政府,你解放军不跟我走,我就找红军去。

                                【在庐山会议上的讲话(1959年7月23日)】

 

★臭菩萨★

 

  我说,有一个菩萨,本来很灵,但被扔到茅坑里去,搞得很臭。后来,在长征中间,我们举行了一次会议,叫遵义会议,我这个臭菩萨,才开始香了起来。

        【接见日本社会党人士左左木更三、黑田寿男、细迫兼光等的谈话(1964年7月10日),《毛泽东思想万岁》1969年8月版,第542页】

 

★日本占地越多越好★

    “要冷静,不要到前线去充当抗日英雄,要避开与日本的正面冲突,绕到日军后方去打游击,要想办法扩充八路军、建立抗日游击根据地,要千方百计地积蓄和壮大我党的
武装力量。对政府方面催促的开赴前线的命令,要以各种借口予以推拖,只有在日军大大杀伤国军之后,我们才能坐收抗日成果,去夺取国民党的政权。我们中国共产党人一定要趁着国民党与日本人拼命厮杀的天赐良机,一定要趁着日本占领中国的大好时机全力壮大,发展自己,一定要在抗日胜利后,打败精疲力尽的国民党,拿下整个中国。”
                                        【在1937年8月在陕北洛川会议上的讲话摘要】

    “有的人认为我们应该多抗日,才爱国,但那爱的是蒋介石的国,我们中国共产党人的祖国是全世界共产党人共同的祖国——即苏维埃(苏联)。我们共产党人的方针是:要让日本军队多占地,形成蒋、日、我,三国志,这样的形势对我们才有利。最糟糕的情况不过是日本人占领了全中国,到时候我们还可以借助苏联的力量打回来嘛!”
                                         【在1937年8月在陕北洛川会议上的讲话摘要】


    “为了发展壮大我党的武装力量,在战后夺取全国政权。我们党必须严格遵循的方针是:‘一分抗日,二分敷衍,七分发展,十分宣传’。任何人,任何组织都不得违背这个总体方针。” 
                                         【在1937年8月在陕北洛川会议上的讲话摘要】

    “(抗战时)一些同志认为日本占地越少越好。后来才统一认识:让日本多占地,才爱国;否则变成爱蒋介石的国了。”

                              【《庐山会议实录》(河南人民出版社,1996)第182页】

   

 

★感谢皇军★   

 

    “我曾经跟日本朋友谈过。他们说,很对不起,日本皇军侵略了中国。我说:不!没有你们皇军侵略大半个中国,……,中国共产党就夺取不了政权!”

                        【接见日本社会党人士佐佐木更三、黑田寿男、细迫兼光等的谈话1964.7.10】

    “没有什么抱歉。日本军国主义给中国带来了很大的利益,使中国人民夺取了政权。没有你们的皇军,我们不可能夺取政权。这一点,我和你们有不同的意见,我们两个人有矛盾。”(众笑,会场活跃)。毛:“不要讲过去那一套了。日本的侵略也可以说是好事,帮了我们的大忙。请看,中国人民夺取了政权,同时,你们的垄断资本、军国主义也帮了我们的忙。日本人民成百万、成千万地醒觉起来。包括在中国打仗的一部份将军,他们现在变成我们的朋友了。”

                                           【摘自《毛泽东思想万岁》,第533至534页】
 

 

    “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把我们的关系改变了,刚才已经讲到,你们是处于很好的地位,处于理直气壮的地位。过去你们欠过人家的帐,现在你们不再欠帐了,而是有人欠你们的帐。你们现在很有政治资本,我们也有政治资本,向美国讨帐。它欠了我们的帐,这一点,我想我是根本没有讲错的。你们现在是轻松愉快了,与第二次世界大战时不同了,理由抓在你们手里,是不是?对不对?对你们过去欠的帐再要来讨帐,这是没有道理的。你们已经赔过不是了。不能天天赔不是,是不是?一个民族成天呕气是不好的,这一点,我们很可以谅解。我们是你们的朋友,你们对中国人民看得清楚,不是把你们当作敌人看待,而是当作朋友看待的。

                                          【同日本国会议员访华团谈话1955年10月15日】 

 

    “(抗战胜利后国共和谈期间提出)‘和平民主新阶段’是为了争取时间,准备夺取政权。日本投降早了一点,再有一年我们就会准备得更好一些。”

【1959.8.17毛泽东的一次讲话,《学习资料(1957~1961)》(清华大学,1967年)第260页。】

 

    “美国在日本的广岛和长崎投了两个原子弹,损害了日本人民,因此使美国在世界大部分人民中间的名声不好。……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日本政府是强迫日本人民进行侵略战争的,但后来起了变化,遭到了美国的原子弹之害,所以日本人民,包括某些政府人士也反对战争。”

【同参加在日本召开的第十一届禁止原子弹氢弹世界大会后访华的外宾谈话,1964年8月22日】 

 

★学文科的最差★   

    中国的知识分子有几种。工程技术人员接受社会主义要好一些,学理科的其次,学文科的最差。

                                       【关于板田文章的谈话 1964、8、24】

 

★操娘★

 

  一九五九年第一次庐山会议本来是搞工作的,后来出了彭德怀,说你操了我四十天娘,我操你二十天不行?这一操,就被搅乱了,工作受到影响。

        【在八届十中全会上的讲话(1962年9月24日),《毛泽东思想万岁》一九六九 年八月版,第435页】

 

★节粮问题★

 

  节约粮食的问题,要十分抓紧,按人定量,忙时多吃,闲时少吃,忙时吃干,闲时半干半稀,杂以蕃薯、青菜、萝卜、瓜豆、芋头之类。此事一定要十分抓紧。

        【党内通信(1959年4月29日),《毛泽东思想万岁》一九六九年八月版第 293页】

 

★屁股★   

    国民经济的两个拳头,一个屁股。基础工业是一个拳头,国防工业是一个拳头,农业是屁股。——稳产高产是相对的,去年河北大雨是老天爷下的,没有办法。天老爷真难当,下多了不是,下少了也不是。

                              【在计委领导小组汇报时的一些插话1964、5、11】


★绿林大学★

 

  去搞阶级斗争,那是大学,可以学到很多东西。什么“北大”“人大”,还是那个大学好!我就是绿林大学的,在那里学了点东西。

             【关于哲学问题的讲话(1964年8月18日),《毛泽东思想万岁》一九六九年八月版,第549页】

 

★考试要一概废除★

 

  不要考试,考试干什么?一样不考才好呢!对于考试一概废除,搞个绝对化。谁考马、恩、列、斯?谁考林彪同志?谁考我?

                         【召见首都红代会负责人的谈话,1968年7月28日】

 

★考试可以抄★

 

  考试可以交头接耳,甚至冒名顶替。冒名顶替的也不过是照人家的抄一遍,我不会,你写了,我抄一遍,也可以有些心得。

     【春节谈话纪要(1964年2月13 日),《毛泽东思想万岁》一九六九年八月版,第460页】

 

★上学太累★  
 
    要允许学生上课看小说,要允许学生上课打磕睡,要爱护学生身体。教员要少讲,要让学生多看。我看你讲的这个学生,将来可能有所做为。他就敢星期六不参加会,也敢星期日不按时返校。回去以后,你就告诉这学生,八、九点钟回校还太早,可以十一点、十二点再回去。 

                                           【和王海容同志的谈话 1964、6、4】


★考几何我就画个蛋★

 

  从前我在学校里是不守规矩的,只是以不开除为原则的。考试嘛,五、六十分以上,八十分以下,七十分为准。好几门学科我是不搞的,要搞有时没办法,有的考试我就交白卷,考几何我就画一个鸡蛋,这不是几何吗?因为是一笔,交卷最快。

                           【召见首都红代会负责人的谈话,1968年7月28日】

 

论哲学★

 

  问三岁小孩子,你妈妈是狗还是人?他能回答是人不是狗。这就是小孩的判断。妈妈是个别的,人是一般的,这里面有同一性,这是个别与普遍的对立统一。这就是辩证法。所以说,三岁小孩也懂得矛盾统一,懂得辩证法。

                          【在八大二次会议上的第二次讲话,1958年5月17日】

 

  中国人是很懂得辩证法的。结婚可以生小孩,母亲分裂出小孩来,是个突变,是喜事。一个人分裂出三个两个,甚至十个八个,像航空母舰一样。

                         【在八大二次会议上的第三次讲话,1958年5月20日】

 

  哲学讲半个钟头就行了,讲久了反而讲不清楚。

                                       【在一次汇报时的插话,1964年3月】

 

★评古典名著★

 

  《西厢记》里的红娘是个有名的人物,大家都是知道的。她是个青年人,是奴婢,但她很公正、勇敢,敢于冲破老规矩,帮崔莺莺、张生那么大的忙,当时那是不符合宪法的,是违反婚姻法的。

                                【在八大二次会议上的讲话,1958年5月8日】

 

  孙行者是无法无天,大家为什么不学习他呢?孙行者反教条主义,敢作敢为。猪八戒是自由主义,但有修正主义,老想退伍。当然,那个党不好,是第二国际,唐僧相当于伯恩斯坦。

                                  【在汉口会议上的讲话,1958年4月6日】

 

  《水浒》只反贪官,不反皇帝。摒晁盖于一百零八人之外。宋江投降,搞修正主义,把聚义厅改为忠义堂,让人招安了。宋江同高俅的斗争,是地主阶级内部这一派反对那一派的斗争。宋江投降了,就去打方腊。

            【《人民日报》1975年9月4日社论:“开展对《水浒》的评论”引述】

 

  诗经大部份是“风”诗,是老百姓的民歌。……孔夫子也相当民主,男女恋爱的诗他也收。

                                  【关于哲学问题的讲话,1964年8月18日】


    《红楼梦》我看了五遍,也没有受影响,我是把它当历史读的。——《红楼梦》里阶级斗争很激烈,有好几十条人命。

                                        【关于哲学问题的讲话,1964年8月18日】
   

★没有就去抢★   

      有一回哥老会抢了我家,我说,抢得好,人家没有嘛。

                                                 【关于哲学问题的讲话,1964.8.18】

★谁打倒谁★

  年纪小的、学问少的打倒那些老的、学问多的。

                              【在政治局扩大会议上的讲话,1966年3月20日】


★论武斗★

  我才不怕打,一听打仗我就高兴,北京算什么打?无非冷兵器,开了几枪。四川才算打,双方都有几万人,有枪有炮,听说还有无线电。

                           【召见首都红代会负责人的谈话,1968年7月28日】

 

  武斗有两个好处,第一是打了仗有作战经验,第二个好处是暴露了坏人。…… 再斗十年,地球照样转动,天也不会掉下来。

                           【召见首都红代会负责人的谈话,1968年7月28日】

 

★打仗靠流氓★

  勇敢分子也要利用一下嘛!我们开始打仗,靠那些流氓分子,他们不怕死。有一个时期军队要清洗流氓分子,我就不赞成。

                                  【中央工作座谈会纪要,1964年12月20日】

 

 

★小平耳朵聋★

  邓小平耳朵聋,一开会就在离我很远的地方坐着。一九五九年以来,六年不向我汇报工作,书记处的工作他就抓彭真。你们说他有能力吗?(聂荣臻说:这个人很懒。)

                                   【在中央政治局汇报会上的讲话,1966年10月】

 


 

王宜秋:“4821”留苏前后(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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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41月,(左起)田纪云、谷牧、姚依林、余秋里、李鹏、万里、胡启立、邓颖超、郝建秀、胡耀邦、乔石、习仲勋、邓力群祝贺邓颖超八十大寿

 

1948年,经党中央批准、由东北局负责组织,选送了21位年轻人去苏联学习,为新政权准备建设人才。他们都是革命烈士的后代和党的高级领导干部子女。他们在苏联接受大学教育,以学习经济、工业为主,学成后都回到祖国。

文化大革命中,这21人都受到审查,被立案为“4821苏修特务案,都不同程度地受到迫害。

文化大革命结束后,“4821苏修特务案得到彻底平反,但“4821”这个称呼却被他们保留了下来,,

1945年抗战胜利后,国共两党蓄势待发,准备做最后的较量,延安和重庆的目光都投向了中国的东北。

19459月,东北局成立;11月,从山东、苏北调部队11万进入东北,与此同时,抽调干部2万名去东北工作,以充实中共的力量。

“4821”中的大部分人就是在这一历史背景下来到哈尔滨的。

关于“4821”去苏联学习一事的经过,罗西北(罗亦农之子)是这样回忆的——

 

东北局对这次派出留学的人员要求很高,必须是军级以上的烈士和干部子弟。

直到临走前,21人才全部集合到一起,东北局在南岗俱乐部为我们送行,高岗、李富春、林彪都参加了。

东北局领导要求我们学习经济和工业,回来搞建设,还立了一条规矩:学业完成之前不准谈恋爱。戒们在苏联的学习生活情况直接向东北局汇报,诸项事宜都同东北局联系。

东北局领导还为我们准备了饯行酒宴。从延安来的人从没见过这么丰盛的食物,大饱口福,有的甚至都喝醉了。

李鹏(李硕勋烈士之子)时任哈尔滨油脂公司协理和党支部书记,他是21人当中唯一在企业工作的。

19489月初,21位年轻人乘火车离开哈尔滨前往苏联,开始了留苏生涯。

到达莫斯科火车站时,代表苏方来迎接他们的是苏联红十字会所属的伊万诺沃国际儿童院院长马卡洛夫。这就意味着他们的终点站不是莫斯科,而是伊万诺沃。

据谢绍明(谢子长之子)回忆,他们在儿童院待了三四个月,一边补习俄语,一边等着苏方的安排。

一天,苏联高等教育部派来一位同志解决“4821”的入学问题。他表示,由于苏联与国民政府还存在外交关系,所以中共派到苏联学习的学生,其身份是非公开的,无法进入莫斯科的高等院校。苏联方面将安排他们在伊万诺沃市学习,并满足他们的专业需要。

这样的结果与“4821”的愿望是有很大差距的。

不论分到哪所院校,到了那里都要从头补习高中阶段的数理化基础知识。谢绍明回忆说:我们每天硬着头皮听苏联老师讲几何、代数。那时还没有俄汉辞典,从哈尔滨走的时候,每人带丁一本《日俄字典》,但日语我们也不懂,不过日文中有汉字,可以连蒙带猜。

“4821”不仅承受着学习的重压,也面临着艰苦生活的考验。

出国前,他们对留苏生活充满了美好的幻想。到了以后才发现,战后恢复时期苏联人民的生活是很艰苦的。当时,苏共联络部负责向他们提供每月400卢布的生活费,但物价很贵,每公斤黄油要60卢布。他们中午在学校食堂就餐,早晚都是自己起伙,成天吃黑面包。

由于能源短缺,学校经常停电,漫长的冬季里,要靠烧木柴取暖。离开哈尔滨时,东北局没有为他们准备冬装。在儿童院时,苏方只发给每人一件夹大衣,11月已是滴水成冰,他们的穿戴根本难以抵御严寒。

“4821”党支部将生活和学习上的困难及时反映给东北局,同时也反映给苏共联络部的同志。在莫斯科的中国驻苏学生会了解到他们的处境后,也致信苏共中央领导,说明这批同学的身世,希望给以关注和解决。

经过几方面的共同努力,1949年夏,“4821”离开了伊万诺沃,在苏联红十字协会的安排下,来到莫斯科。

就在此时,刘少奇和高岗到苏联秘密访问,谈中共建政事宜,“4821”在莫斯科上学的事情得以最后敲定。

当时,“4821”基本上可根据自己的意愿选择学校,但中央对他们选择专业是有指导性意见的。

东北局曾经指示他们学经济和工业,任弼时到苏联治病期间通过任岳(任铭鼎之女)、任湘(任作民之子)向“4821”传达了更明确的意见,就是不要学政治,中国在政治上已经成熟,不需要让苏联培养政工干部。过去中国到苏联学习政治的人,往往犯教条主义的错误。也不要学文科,应该学习工科,学习T业。至于具体学习哪一门,可以根据个人兴趣和特长来选择。

“4821”留苏期间经历的最难忘的事情,就是1950217日受到毛泽东的亲切接见。

1950年初,毛泽东、周恩来为签订《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来到莫斯科。217日晚6时,他们在中国驻苏使馆接见了留学生。

毛泽东应同学们的要求发表了讲话。他说:我希望你们在留学期间要做到三件事:第一,要努力学习,掌握好建设本领;第二,要艰苦奋斗,我们国家还很穷,你们在生活上不要和苏联同学攀比;第三,要锻炼好身体,没有好身体,即使你们学了很多知识,将来回国以后也不能为祖国服务。

还有一些同学拿着钢笔和从笔记本上撕下的纸,争相请毛主席和周总理题词。

毛泽东根据每个人的不同专业,为他们题写了不同的话语。比如,叶正大(叶挺烈士之长子)告诉毛泽东他是学飞机设计与制造的,毛泽东在他的本子上写下了建设中国强大空军几个字。给李鹏的题词是为人民服务,为张代侠(张宗逊之侄)题写的是努力向前,给贺毅(贺晋年之子)写的是光明在前,给江明(高岗之外甥)题的是农业机械化

周恩来为大家题写了相同的话语,那就是:艰苦奋斗,努力学习。

当晚,毛泽东和周恩来与大家共进晚餐,饭后还举行了热闹的舞会。

195310月,罗西北第一个拿到动力学院的毕业证书。

在整个莫斯科动力学院,只要是中国学生,成绩都是顶呱呱的,博得苏联老师和同学的交口称赞。经过5年的学习,除谢绍明、叶楚梅(叶剑英之女)、任湘因病被迫中断学业回国外,其他人都完成了学业,并取得了优异成绩。

“4821”完成学业后,立即回国投身到一五计划的建设中。他们的共同志愿是到基层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

罗西北先在燃料工业部水电总局北京水电院干了两年,1955年底到成都水电勘测设计院,一千就是10年;谢绍明到了哈尔滨飞机工厂;李鹏去了吉林丰满发电厂;邹家华(邹韬奋之子)和叶楚梅一起到了沈阳第二机床厂;叶正大、叶正明(叶挺烈士之次子)在沈阳飞机厂;贺毅本来被分到水电总局北京勘测院,但他请求下基层,与崔军(崔田夫之子)一起到了江西上犹江围堰工区;林汉雄(林育英之子)分在北京,但他没有坐机关,而是上了官厅水库:

文革初期,因为留苏,他们被打成苏修特务,受到迫害。

文革结束后,“4821苏修特务案得到彻底平反。胡耀邦主持中组部工作时,主张大胆提拔和起用优秀中青年干部,“4821”这批人的使用问题也受到胡耀邦的关注。

1981117,中组部将21人的工作及表现情况汇总成册,报胡耀邦审阅。

胡耀邦仔细看了材料,并对其中13人的使用作了批示。其中,对李鹏的批示是:我主张坚决提起来当部长。不提一些,不能转变风气,谢绍明所在的八机部生产局对他的评价很好。胡耀邦批示说:既然评价这么高,为什么不可当副部长?

19812月,李鹏出任电力部部长、党组书记。

在胡耀邦的过问下,到1981年底,“4821”中被提到副部级领导岗位的有邹家华、叶正大、贺毅,林汉雄、谢绍明被定为副部级后备对象……

从那时起,这21人中,除了罗镇涛(罗炳辉之女)去世、朱忠洪(王稼祥之义子)失踪外,都在工作岗位上发挥了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来源:湘潮 


 

邓小平不满周恩来帮毛泽东搞文革(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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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3101日,周恩来和邓小平在天安门城楼上

 

毛泽东生命的最后两年中,中共领导中出现了一个强有力的反对派,核心人物是邓小平。他在毛死后实行改革开放,改变了中国的航向。

邓是四川人,比毛小十一岁。一九二年十六岁时,他飘洋渡海去法国勤工俭学,在那里成为共产党人,受周恩来领导。法国的五年使他爱上了牛角面包、葡萄酒、奶酪等法国食品。若干年后,他还多次把巴黎咖啡馆跟家乡四川的茶馆相提并论,特别提起意大利广场旁边的一个小咖啡馆,他常去那里喝咖啡。

同在法国的中国人形容他是个四川小孩子,矮矮的,胖胖的……总是跳跳蹦蹦,走到这一角同人说笑话,又走到那一角同人开玩笑。数十年的共产党生涯把他演变为喜怒哀乐不形于色的寡言的人。寡言的一个好处是他喜欢开短会,中共夺取大陆后他负责大西南,开的第一次军政委员会全体会议只花了九分钟,与一次开会讲了九个钟头话的周恩来迥然相异。有人说,周的风格是举轻若重,邓是举重若轻。邓处事果断,不少复杂的政务是在桥牌桌上解决的。

从法国邓被驱逐出境,到了苏联。长征时,他是中央秘书长;抗战中,他是八路军最高指挥之一;国共内战期间,他前后任淮海战役和渡江战役总前委书记,管辖两个野战军。这两个战役开始前,毛泽东对他简短而信任地说:交给你指挥了。从五十年代中期起,他是中共的总书记

对毛的政策,邓卖力地执行。反右运动,他是毛的主要臂膀。但在大跃进时,邓转而反对毛导致大饥荒的政策,支持刘少奇。毛注意到他回避自己,说:邓小平从来不找我,从五九年到现在,什么事情不找我。”“邓小平耳朵聋,一开会就在我很远的地方坐着。五九年以来六年不向我汇报工作。”“邓小平对我敬而远之。

毛发动文革时,曾一度考虑过要邓做他的左右手。可是邓不赞成毛搞文革,不为所动。毛把他打成第二号最大的走资派,软禁在家,孩子和继母被赶出家门。邓被批斗抄家,但不像刘少奇被整得那样惨,他一直有夫人陪伴。毛整人整到什么程度是经过精心安排的,根据他仇恨的程度。毛说:邓小平要批,但要把他同刘少奇区别一下。毛欣赏邓的能力,留着邓以备不时之需。

即使是有区别也还是灾难。一九六八年五月,邓的大儿子朴方跟一个女儿被用黑布蒙上眼睛,抓到北京大学去,逼他们揭发邓小平。在这所中国著名的最高学府,六十多个遭到监禁的人被拷问致死,或自杀。朴方不堪凌辱而跳楼,造成终身残废,从胸部以下全部失去知觉。邓和妻子一年以后才得到消息。几天几夜,邓的妻子不住地哭,后来对邓的继母说,她觉得活着真是不如死了好。

一九六九年十月,邓小平夫妇被放逐到江西,由持枪的警卫监管,每天去拖拉机厂做工。离京前,邓跟瘫痪的朴方一面也没见上。在流放地,有一天,最小的儿子从上山下乡的地方来看父母,面黄肌瘦,穿得破破烂烂。假期结束,儿子不能不在一个小雨天离开。邓心里难受,当天面色苍白、冷汗淋漓地倒在工厂地上。

一九七一年六月,瘫痪的朴方终于获准送来江西,当邓看到他从前活蹦乱跳的儿子残废成什么样子时,他的伤心溢于言表。江西的夏天湿热难耐,怕儿子长褥疮,邓和妻子每天数次帮他翻身,替他擦澡。这是件很劳累的活,因为朴方个子大,小名胖子

邓后来说,文化大革命是他一生中最痛苦的日子。一天夜里,他在恶梦中大声喊叫,把全楼都惊醒了,以为出了什么事。痛苦中他进行着反思。结果是,在毛死后,他摒弃了毛搞的那一套,改变了中国。流放中的他默默地锻炼身体,等待机会回到政治中心去。

机会终于来了:·一三。朴方经常用家里带短波的收音机听外国电台。这在中国当时是要坐牢的,推行这项严酷政策,邓本人也有份儿。可如今他默许儿子收听敌台。正是从外国电台广播中,邓一家猜到了林彪出事。

对这一消息,毛政权层层往下传达,邓两个月后同工厂工人一起听到。文件里提到林彪迫害老干部。念文件的说:毛主席对老干部是不会置于死地的。老邓就坐在这里,他可以作证。老邓,你说是不是呀?邓小平纹丝不动地坐着,面无表情,沉默不语。

回家关上房门后,他一改往常不同家人谈政治的规矩,和他们一样兴奋激动。两天之后,他提笔给毛写了被打倒以来的第一封信,要求工作。他感到他有可能东山再起,林彪倒了,毛看来不得不否定文革了。

没有回信。周恩来第二年五月被诊断出癌症,毛也没有召邓人京。毛尝试在文革既得利益者中培养周的接班人,选择了上海造反派头目王洪文。三十七岁的王原是某纺织厂保卫科干部,他长相英俊,有些号召力,但谈不上有治国的本领。毛派飞机把他接到北京,开始训练他,一年之后,在中共十大上,把王提为仅次于周的第三号人物。

王洪文显然无法替代周。澳大利亚的惠特拉姆总理访问中国大陆,在毛那里见到王,发现他紧张得不得了,整个会见一个字也没说,只在最后没头没脑地蹦了一句出来。会见时惠特拉姆曾提起一九二七年的南昌起义,周恩来感叹说年轻的王那时还没出生。会见完毕,客人准备走了,王突然局促不安地尖声说:总理,你说南昌起义时我还没出生,可是我也干了很长时间的革命。

这样的人自然不能教毛放心。一九七三年初,周的病势恶化。毛不起用邓不行了。他把邓接来北京,先让邓做了副总理,主要负责接待外国人。邓不像周恩来那样有风采,会见外国人时不断吐痰,令好几个政要部惴惴不安,但他毕竟有政治家的风度。

这年年底,周的癌症进一步恶化,尿里的鲜血止不胜止。毛做了一项重大决策:让邓主管军队。为此,他恢复了邓政治局委员的身份。邓是唯一可以保持军队稳定的人。王洪文在军队的影响等于零,林彪死后毛任命的军队主管人叶剑英元帅,份量又不够重。

给邓这样的权力对毛来说是场赌博。但毛的赌注押对了。毛活着时,邓没有对他人身造成任何威胁,就是毛死了,邓也不准公开批毛,尽管他抛弃了毛的主要遗产。

毛把邓提上政坛中心,但在邓周围摆上自己的人,主要是他命名四人帮:王洪文、张春桥、江青、姚文元。康生当时已因癌症行将就木。四人帮代表着毛的政策。

邓回京不久便同周恩来和叶剑英建立了自己的联盟。这三人中,邓、叶是文革的受害者,而周是助纣为虐的人。为了奉迎毛,周甚至把自己的家西花厅改名为向阳院,意思是心向红太阳毛泽东。他唯一的养女孙维世在文革中受到监禁,原因在于她曾给中共高层做过俄语翻译,见过许多苏联领导人,包括斯大林。毛怀疑他周围所有跟苏联有来往的人,把她也抓了起来。江青落井下石,因为孙长得很美,毛对她也似曾有意。孙惨死在狱中。尽管周恩来据说对她爱慕倾心,周没有伸手救她,死后他还批示调查是否自杀或灭口,好像孙真的卷进了什么阴谋

邓对周帮毛搞文革是不满的。毛死后他讲,周在文革中说了好多违心的话,做了好多违心的事,虽然他紧接着又声称人民原谅他。一九七三年春回京后,邓于四月九日去看望病中的周。他们有近七年没见面了。一开头,两个人对坐无言。终于,周开口了,第一句话是:张春桥是叛徒,但是主席不让查。周向来谨小慎微,这次他不仅要一棍子打死毛的亲信张春桥,而且直接抱怨毛泽东。他的话是经过仔细斟酌的,目的是向邓表态:他要跟邓站在一起,反对文化大革命。此话一出口,邓便了解了周,再看到周病瘦得不成样子,原谅了周。两人开始长谈,从此成了盟友。

这是一个转折点。毛的两个最重要的同事携手结盟。邓还常去军队的重地西山见另一个盟友叶剑英,与叶配合默契。毛的同事串通一气,这向来是毛的大忌,如今成了现实。

邓等人得以结盟,归根到底是由于年迈的毛病得不轻。终身的嗜好抽烟就是在此时忍痛戒掉的。眼睛半瞎,他对自己的安全比以往更加担心。身边工作人员接到规定:走路要响一些,好让他知道有人进来了,免得他不知道吓着。视力模糊不能看书,一生手不释卷的毛难以忍耐,他叫人把一些文革中禁止出版的古典文学作品印成大字本看。为了印这些大字本,北京、上海各建了一个印刷厂,每册印刷量五本上送毛。为了保险多印了几本,作为档案封存。参与注释、校点的学者一本也不许保留。随着毛的视力越来越坏,大字本的字号也越来越大。当毛发现即使用放大镜也看不清这些特大号字时,他忍不住痛哭起来。他只得靠工作人员读书给他听。

一九七四年七月十七日,毛离开北京到南方去。不久,眼疾诊断出来了,是白内障,成熟后用小手术很容易摘除。虽然等它成熟要等一年,毛也长吁了一口气。他在南方待了九个月,这是他一生最后一次出行。

为毛检查身体的结果还发现,他患了一种极少有的运动神经元病,大脑延髓和脊髓内主宰喉、咽、舌、手、腿的神经细胞逐渐变质坏死,身体逐渐麻痹瘫痪。由于喉、咽、舌功能失调,食物和水会流入气管囤积肺中,引起肺部反覆感染。在最后阶段,不仅无法吞咽,而且无法呼吸。这是不治之症,根据毛现有的病状,他只能活两年。

医生们依汇报程序报告了毛的大总管汪东兴。汪报告了周恩来。正是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周的胆子大壮,虽然外表上,他对毛是照常的恭顺。

周的盟友邓,叶也得到这一消息。他们决定不通知四人帮,连毛的夫人江青也不告知。告诉江青是自找麻烦。两年前毛休克,她骂医护人员是特务反革命。周恩来找她讨论毛的病情,她反说周要逼毛交权。可是,这次不告诉她毛的病情,不光是怕她乱指控,更重要的还是政治斗争的需要。

毛本人也被瞒着。他要是知道自己只能活两年会怎么反应,谁也不敢说。医生们对毛说他的身体很好,还可以活很多年。有一个外来的医生说了句:主席的病不好治啊!马上就被送了回去。对病状的解释是上了年纪之类的话,毛半信半疑。为了保证把毛蒙在鼓里,真实病情对他贴身的工作人员一律封锁。

知道了毛来日无多,再加上周恩来本人也病入膏肓,邓————叶联盟行动起来,要让毛指定邓做周的接班人,把一大批文革中打倒的老干部任命到关键位子上。十二月,周拖着病体飞往长沙,带着人事安排的名单去见毛。毛对这些老家伙在京城做些什么心知肚明,他有留守北京给他通风报信的四人帮。江青说她对看到的咄咄怪事,感到触目惊心。但是毛没有办法管束邓、周、叶等人,军队在他们手里。四人帮对军队毫无影响力,毛又无法在军中新建一支与邓、周、叶抗衡的力量。他力不从心。

怪病缠身的毛一天天衰弱下去。刚离开北京南下时,他还可以在院子里散散步。几个月后,他就只能拖着步子一点一点蹭。十二月五日,他在长沙的游泳池里只划了划水,发现手脚实在划不动,那天便成了他与终身爱好的游泳诀别的一天。游泳池边,毛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这是意志力极强的毛从未发出过的声音。跟他二十七年的警卫队长听到时惊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肌肉萎缩器官失调的结果,毛说出的话越来越不清楚,饭菜也不断掉进肺里,他不断地呛着,肺部不断地感染。毛只能侧躺在床上由人喂饭。

在这样的状况下,毛只能认可周恩来送上的人事名单,特别是任命邓小平为第一副总理,代行周恩来之职。毛没有完全示弱,他把张春桥提拔为不论在政府还是在军队都仅次于邓的人物,而且把媒体让四人帮牢牢把持,使他能够直接向全国发号施令。

邓、周、叶的策略是先利用张春桥、江青历史上的污点打击他们,把他们搞掉,以架空毛。十二月二十六日毛八十一岁生日那天,周以严肃的神情对毛讲这两位有严重政治历史问题。毛说他早就知道了,意思是有问题又怎么样?

一向俯首帖耳的周,竟然胆大包天地当面把毛的妻子和亲信打成敌人。毛知道他面临一番恶战,他和四人帮一边,同邓、周、叶以及重新任职的老干部对阵。

此时邓在全国大批起用文革中被打倒的老干部。毛指示四人帮在一九七五年三月透过媒体发起一场针对这批人的批经验主义运动。四月,毛回北京后,邓当面向毛表示反对这场运动。毛被迫说同意邓的意见,把运动怪到四人帮头上,叫江青做检讨。五月三日,当着整个政治局,毛停止了批经验主义的运动,说:我犯了错误,春桥的文章,我没有看出来。这样带表白性的认错在毛是破天荒。毛明白自己的虚弱,到会的人都看得到,他眼睛几乎全瞎,说话嘟嘟嚷嚷,一副日薄西山、气息奄奄的样子。这是毛最后一次主持政治局会议。

会上,毛反覆讲三要三不要要搞马克思主义,不要搞修正主义;要团结,不要分裂;要光明正大,不要搞阴谋诡计。他的意思是:不要否定文化大革命,不要跟我分裂,不要搞阴谋害我。这是毛对中共最上层的老家伙们提出的请求。那段时间,毛三番五次对他们讲周勃安刘的故事:在刘邦死后,军事长官周勃与丞相陈平合谋,铲除掌握了政权的吕后一党,使汉室重新成为刘家天下。当时,人人皆知江青以吕后自诩。毛讲的故事给老家伙们一个信息:你们不妨也像周勃、陈平一样,搞掉江青一党——等我死了以后。

听毛讲故事的有军队将帅,他们在文革中吃足了苦头,现在由邓周叶联盟委以重任。他们不跟毛翻脸则罢,要是翻脸,毛就岌岌可危了。尽管张春桥、王洪文被安插进军队,也无济于事。

一九七五年六月,军队对毛进行了一次示威。那是贺龙元帅去世六周年纪念日。贺龙因为不幸听见了苏联国防部长马利诺夫斯基说要搞掉毛的话,成为毛疑心的焦点,惨死在监管中。军方决定为贺龙举行骨灰安放仪式。毛无法阻止,只能规定不治丧,不致悼词,不献花圈,不报导,不宣传。在军方支持下,贺龙长女给毛写信,指出贺龙一案牵连了一大批军队的人,对贺龙后事的这种做法在军队行不通。毛只好答应安放仪式怎么搞由周恩来安排,但强调一点:不登报

仪式笼罩在一派悲痛的气氛中,周恩来以体重仅三十来公斤的垂危之躯,挣扎着前来参加,并且感情冲动地致了悼词。他一进会场就喊着贺龙遗孀的名字,扶着她的肩膀,声泪俱下地说我很难过我没有保住他啊!

周措辞很巧妙,而没保住,根子在他的上峰:毛。周需要洗刷自己,他是贺龙专案的负责人,贺的死,以及贺部下的入狱、受刑、死亡,他都有责任。人们对他有气,他很清楚。他缓缓对在场的人说:我的时间也不长了。就这样,他争取了同情,把人们的不满导向了毛。

毛从来是拿别人做替罪羊的,不习惯别人把责任赠还给他。他非得要报复周不可。七月二十三日,他在岳飞《满江红》的激昂曲子陪伴下,做了左眼白内障摘除手术。手术只花了七分钟,结果完满,毛十分高兴。

眼睛复明使毛信心大增,两个星期后他便搞了个评《水浒》、批投降派运动,说:《水浒》这部书,好就好在投降。做反面教材,使人民都知道投降派。这是毛影射周恩来。周心里明白,几十年过去了,《伍豪启事》这一纸谎言还可能会在他死后败坏他的名声。九月二十日,在做一个大手术之前,术前镇静剂用过了,医生都等着周,他仍花了一个小时反覆斟酌他就《伍豪启事》做的自我辩护,用颤抖的手签上字,交给他夫人,才放心地躺上了手术车。进手术室前一刻,他对周围的人大声说:我是忠于党、忠于人民的!我不是投降派!

几天后,邓见到毛,对批《水浒》运动明确表示不满。毛又把过失推到江青身上,用他喜爱的辞藻骂道:放屁!文不对题!运动不了了之。

邓有了权后干的一件重要的事,是把提高人民生活水准摆上议事日程。文革中,谁提生活水准谁就是搞修正主义。在毛统治中国四分之一世纪后,绝大多数人的生活仍困苦不堪。即使在相对优越的城市里,衣食等必需品都处于严格定量之下。说到,三代同室的情况比比皆是。城市人口增加了一亿,但盖的新房子寥寥无几,老房维修几乎不存在。一九六五到一九七五年的十一年间,整个城市建设的投资,包括水、电、交通、排污等,不到同期以军工为核心的重工业投资的百分之四。这些年中,对医疗、教育的投资,比中共上台初期本来就小得可怜的比例,还少了一半多。农村更是一贫如洗,大多数农民吃不饱饭,有的地方成年大姑娘没有衣服穿只得赤身裸体。革命圣地延安,老百姓比四十年前共产党刚到时还穷。延安城里满是饥饿的乞丐,有外国人来瞻仰圣地时,官方便把他们收容起来,遣送回乡。

毛泽东对他的子民的境况知道得清清楚楚。从收集下情的管道来的文件,毛每天都读,或是让人念给他听。一九七五年九月,他对越共领导人黎笋说:现在天下最穷的不是你们,而是我们。哪怕越南燃烧了三十年不停的战火,经历了美国的狂轰滥炸,中国人还是穷过越南人。然而,当邓小平设法发展经济,改善人民生活时,毛的四人帮却说:宁长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

邓干的另一件事,是使荒芜的文化领域有了点生机。这时上演了几部剧情片。尽管它们无一不是歌颂共产党的,江青仍然对它们横加攻击,用漂亮女演员也成为罪名。

老百姓看不到电影,毛却想看什么就看什么,解放后的,解放前的,香港的,西方的。他特别喜欢坐在家里欣赏戏曲。名角儿们便从流放地被召回,在空荡荡的北京电影厂、电视台摄影棚里,专为毛录音拍戏。没人对他们解释为何来演唱这些早就被禁的反动黄色的东西,只有人警告他们不许问问题,不许交谈,不许向任何人提起。录像由电视转播车从毛的住宅外,直接发送给毛独家欣赏。

因为他的政策,邓小平不时同江青发生争执,有时拍桌子骂她,成了除她丈夫外这样对待她的第一人。邓也当面对毛谴责江青,并鼓励电影导演和其他文化人给毛写信告她的状。邓的做法就是否定文革,而毛把文革看作他一生做的两件大事之一(另一件是把蒋介石赶到台湾)。毛不能让邓得逞。一九七五年十一月,他要邓主持做一个肯定文革的决议,等于要邓自己把自己限制起来。

邓拒绝做这个决议,说:由我主持写这个决议不适宜,我是桃花源中人,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他是当着一百三十名高级干部的面说这番话的,态度强硬。毛只好放弃做决议一事。但他同时也决心再次打倒邓小平。

周恩来、叶剑英都曾劝邓不要操之过急,等毛死了再说。但是邓不愿意等,他估计他可以逼毛让步。邓看到的是毛的极度衰弱,但他见不到的是,在这衰朽的躯壳下,毛保持着不可摧毁的意志和惯有的老谋深算。

一九七六年一月八日,七十八岁的周恩来去世。邓的主要盟友一死,毛马上行动,把邓的职务实质上解除,将他软禁在家,在全国搞批邓。对叶剑英,毛也同时下手,以生病为名拿掉了他的军职。毛指定老实不起眼的华国锋接替周恩来,同样不知名的陈锡联代换叶剑英。毛用他们而不用四人帮是因为四人帮太不得人心,毛希望尽量减小对他决策的阻力。

周恩来的死成为导火线,点燃了举国上下长期压抑的对文革,乃至对毛的奔腾怒火。头一年,邓在台上时,谣言满天飞,把周塑造成一个为老百姓呕心沥血,跟四人帮斗争,受四人帮迫害的悲剧英雄。人们对他的死表现了真诚的悲伤。媒体受命低调宣传,大家更加愤慨。当周的遗体从医院运到八宝山公墓火化时,北京一百多万人自发肃立几十里长街两侧为周送行,形成了毛政权下从未有过的壮观景象。追悼会那天,就连毛谨慎寡言的秘书张玉凤也问他:主席你是不是去参加总理的追悼会?毛翘了翘他半瘫的腿,说他走不动。可人们把毛不出席看作是他故意贬周。不久后是过年,毛的住宅放了鞭炮,中南海里的人悄悄传说,这是毛在庆祝周的死亡。

四月初,火山终于在清明扫墓时分爆发。人群汇集在天安门广场,用花圈与诗歌悼念周恩来,声讨文化大革命。同样闻所未闻的是,人群捣毁了企图清场的警车,放火烧了四人帮组织的民兵指挥部。这场暴动,就发生在离中南海咫尺之遥的地方。

毛政权用血腥手段恢复了天安门广场的秩序。江青喝茅台以资庆祝,毛批示:士气大振,好,好,好。镇压在全国进行,不过已是强弩之末。

虽然邓小平并不是天安门抗议活动的后台,可是广场四周松树上挂的许多与小平同音的小瓶子,叮叮当当地响着人群对他的拥戴。毛害怕邓同人民结合起来,下令把邓从软禁的家中抓走,关在北京的另一个地方。

毛没有用残酷的方式来对付邓,相反地,他发话要保护邓。这并不是因为毛对邓念念不舍,他是怕邓在军队的追随者愤而采取激烈措施,威胁到自己的权力和生命。军队实际上仍在叶剑英的掌握中。叶在西山住地,每天接见川流不息的军队将领,直接针对毛的话,说他没有病,谁也休想赶我走。在朋友中间,叶对毛的称呼已不再是尊称主席,而是拿摩温,英文number one一号人物)的音译。虽无贬义,也是不恭。

在叶的住处,将帅们半公开地讨论他们应该采取什么行动。外号胡子的王震将军对叶说:把四人帮”“弄起来不就解决问题了吗?因为怕窃听器,叶打着哑谜,先伸出右手,握紧拳头,竖起大拇指,向上晃两晃,然后把大拇指倒过来,往下按了按。胡子将军猜明白了:大拇指指的是毛,他在世时不宜轻举妄动,等去世以后再说。胡子将军找到他从前的下级汪东兴,代表军方嘱咐他要保护好邓小平。

毛清楚西山里出出进进在搞什么名堂,但他在军队新任命的人完全无力抗衡,他本人命在旦夕,无回天之力。他只好听之、任之。就在这样焦躁无奈的情绪下,他的心脏病六月初大发作,把他搁在死亡的门口。

毛的病危通知发给了政治局和主要大夫。当时邓的夫人因眼疾住在专给高层——包括被打倒的高层——看病的三一医院,一位跟她亲近的医生把毛病危的消息告诉了她。这样一个绝密消息马上被透露给主要政敌,标志着毛的铁腕已松弛到何等地步。邓一得知这个消息,就在六月十日给毛写信要求回家,等于是要求释放。

毛不敢拒绝,在月底病情好转时答覆:可以同意。邓的归期被延迟了几天,因为朱德元帅在七月六日以九十高龄去世。朱德在文革中受了不少罪,毛怕他的死也像周一样引起全国抗议浪潮,怕邓卷进里面去。抗议浪潮没有出现,毛才在七月十九日放邓回家。邓在深夜被一辆汽车悄悄接走。

这一次邓只关了三个月。虽然放出来后仍是软禁,毕竟邓是跟一大家子亲人住在一起。毛奈何不了他。


 

冯胜平:《<红都女皇>之谜:谣言与政治》(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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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错看成《红都女皇》的《江青同志》封面

 

 

 

轰动一时的《红都女皇》事件,是一个政治谣言。证明这一点,不需要人证,也不需要物证,逻辑足以为证:一本1977年才在美国出版的书,毛泽东不可能1973年在中国读到,并作出批示。

 


引言:维特克其人

维特克生于1938年,本科就读于加州的斯坦福大学,在芝加哥大学获得硕士学位,后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获得博士学位。维特克博士论文的题目是《现代中国在五四时期对妇女态度的转变》。维特克娘家姓希特(Heater),前夫是汉学家魏大可(Charles Witke),维特克之姓当来自前夫。与魏大可离婚后,她嫁给了著名汉学家黎安友(Andrew Nathan),这段婚姻最后也以离婚结束。

维特克是一个漂亮的女人,极具杀伤力。张爱玲在1977年初版的《红楼梦魇》里,曾提及几年前在柏克莱见到一位漂亮的教授太太,她研究中国人的侠女崇拜,想听听张的意见。张对她的漂亮长相印象深刻,说面貌是差不多的影星都还比不上她(1)这位太太有许多名字,其中一个是维特克。

1965年,夏志清先生的胞兄夏济安在加州伯克莱大学教书。夏先生眼高于顶、性格内向,五十还未结婚。他的女弟子中有一个长得特别动人,对夏先生既崇拜,又亲近,经常环绕于左右。一天,这个女孩来他办公室谈话,夏先生情不自禁,当场向她求爱,不料得到的却是一声坚定的“NO”,夏先生自尊心大受打击,立刻脑溢血发作,几天后便英年早逝。这个女孩就是洛克珊·维特克(Roxane Witke)(2)

 

谣言与政治:两本书混淆

1972年,已是美国纽约州宾汉姆顿大学历史系副教授的维特克访问中国大陆并对江青进行了长达六十小时的采访,1977年,维特克根据采访记录出版了英文版《江青同志》(Comrade Chiang Ch‘ing)一书。(3)

1973年,风传有人在香港出了一本《红都女皇》,书进入大陆,在党内高层引起地震,成为打击江青集团的政治武器。当时人们普遍认为,这本书就是维特克江青传的中文版。

据朱和平回忆,朱德读过《红都女皇》后,感到事态严重,将书呈送毛泽东。(4)有亲历者告诉笔者,叶剑英也拿到此书,并让她抄录。(5)另一说法是,有关部门从香港得到《红都女皇》,审读比对后得出结论,此书就是维特克写的江青传的中文版,随即呈报中央。据说,毛读后批示:孤陋寡闻,愚昧无知,立即撵出政治局,分道扬镳。”(6)

文革后,曾全程陪同维特克访问中国大陆的张颖辟谣,说《红都女皇》和《江青同志》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回事,谣言源于两本书的混淆。在《外交风云亲历记》中,张颖写道:当时香港确实出版过一本名为《红都女皇》的书,文革以后我阅读过,书中极力吹捧江青,而许多事实都子虚乌有。”(7)按此说法,《红都女皇》一书的存在是不争的事实。

与《红都女皇》谣言传播同时,中国政府正通过驻联合国大使黄华与维特克谈判,希望她不要为江青写传:“19741月,何理良(黄华夫人——笔者注)再次强烈要求我不要出版完整的传记内容。问我是否记得五月通知’(19735月她和黄华警告我不要写传记),并提出给我钱换取我照他们指令办的承诺。我自然拒绝了。”(8)

某些中国高级官员想要禁止的。维特克继续写道,正是他们的美国对手渴望知道的。国务卿基辛格办公室秘书,中央情报局和联邦调查局都派了代表,通过朋友和合作伙伴直接或间接地向我索取那些会谈记录和我个人笔记复印件。维特克没有同意合作。(9)

30年前笔者在普林斯顿大学写博士论文,读过英文版《江青同志》。联想到文革中《红都女皇》传言,曾深感困惑:那些下三滥的流言,怎么会以维特克江青传的名义登堂入室,成为朱德、叶剑英等人的案头读物,并引起毛泽东的震怒。

从任何意义上说,维特克的《江青同志》都是一部严肃的史学著作,绝非地摊文学可比。然而国人感兴趣的,似乎不是历史的真实,而是坊间的谣言。自维特克访问中国大陆以来,各种版本的红都女皇故事在民间流传,正式出版的《江青同志》却无人问津。此书近30年后才有中译本,至今仍没有一篇像样的评论。

把党内矛盾捅到海外,再以出口转内销的方式反馈,影响国内政治,《红都女皇》开了先例。(此前所谓粟裕、彭德怀里通外国,纯属栽赃陷害。)这一手法文革后逐渐普及,如今已至炉火纯青。薄熙来、周永康联手政变江泽民病故,温家宝家族拥有巨额财产,皆是例证。可以说,利用境外媒体放风,影响操纵国内政局,已成为党内高层斗争的一种定势。

与其说中国人关心政治,不如说中国人喜欢谣言。在中国,谣言是遥遥领先的预言;它不仅可以杀人,还可以灭国。从山中狐狸传话,到河里石头显灵;从张角的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到张三一言的在专制制度下,人民有造谣的权利,皆是改朝换代的先声。古人云,欲灭其国,先灭其史。毛泽东说,凡是要推翻一个政权,总要先造成舆论。回顾文革,如果说约法三章是对江青集团的前哨战,《红都女皇》则是对它的致命一击。

轰动一时的《红都女皇》事件,是一个政治谣言。证明这一点,不需要人证,也不需要物证,逻辑足以为证:一本1977年才在美国出版的书,毛泽东不可能1973年在中国读到,并作出批示。

 

维特克的阴谋论

1972810日,周恩来批示:江青同志,如你这两天精神好,可以见见此人,谈上一个钟头就可以了。如不愿见,也可不见。”(10)

深受《西行漫记》影响的江青当然愿意见。于是,在外交部安排下,维特克对江青进行了60多个小时的采访。据张颖回忆,十几万字的谈话记录整理好后,分送周恩来、张春桥、姚文元审阅。张、姚一字未改,退给江青。周阅改后认为问题太多,不宜外送,专门召开了一次会议研究。

反复考虑后,周恩来向江青建议:关于你个人历史部分,已经送给维特克女士了。最近送来这些,过于复杂,涉及面很广,一时也难以核对,是否可以不给或少给?江青坚决反对,说:这怎么可以,这里要讲个国际信誉嘛。”(11)

1972年底,周恩来召集有关人员开会,宣布:已经请示毛主席,记录不必送给维特克女士,一切工作都停止,所有记录稿全部清理封存,一份归入档案。”(12)

已经请示毛主席七个字是关键。毛泽东显然不满意江青的谈话,所以命令工作停止。如果真有什么批示,应该就是此时毛的反应,周恩来无疑是知情人。

阴谋论假设是:国内工作停止,国外并没有。没送给维特克的记录,暗中送给了香港某地摊文人,遂有《红都女皇》一书在香港横空出世。至少,按照张颖两本书混淆的说法,人们有理由这样猜想。

1992年,宦国苍在美国《时报周刊》发表文章,重提《红都女皇》事件。文章写道:按照维特克的假设,在与江青集团的斗争中,周恩来利用江青好出风头的特点,刻意安排了维特克教授采访江青,并且让自己的亲信张颖陪同在侧,了解全部情况。随后周恩来以审查为名,扣留录音带并指示张颖,据此写成《红都女皇》一书,并且匿名在香港出版,然后周恩来将此书作重大事件的物证转呈毛泽东,激怒了他,从而使毛、江疏远。”(13)

对维特克的阴谋论,张颖表示极度蔑视:维特克教授的这番假设,奇妙之极。我觉得她好像并不是一位历史学教授,而倒像是一位幻想小说家。”(14)张颖高度评价维特克的学术能力:她既不能听又不能讲中文,中文报纸也看不大懂。近代史她知道些,当代史特别是中国革命史可说一窍不通。”(15)

在《外交风云亲历记》一书中,张颖否认中国政府曾高价向维特克收买版权:据我当时所知,绝无此事。最近我又与那时在联合国代表团工作与维特克有过接触的人士核实,他们也不知道这种谣言从何而来。我想如果用头脑思考一下,就知道这种谣言绝对是无稽之谈。”(16)

笔者部分接受张颖对维特克阴谋论的反驳,因为后者除推理外并无证据,但买版权一说却绝非无稽之谈。此事不仅维特克在《江青同志》序言中提到,也被华国锋证实。19761012日,华在接见马天水时说:江青和美国女作家维特克谈话,谈了六次,贬低主席,内容下流。后来中央决定,我们说花多少钱也要把这本书的版权买回来。(17)华在另一次讲话中称:美国记者维特克,是情报局的,江青和她谈话,讲了很多下流的话,对毛主席有很大的污蔑。”(18)与维特克一样,华的指控也没有证据。

 


周恩来绝地反击,以求自保

在追查谣言过程中,人们曾问《红都女皇》的资料从何而来。张颖否定了接待人员泄密的可能性。联想到当时全国批林、批孔、批周公的大背景,不排除它是江青的政敌所为:他们以此向江青发难,借毛泽东之威打压江青集团。

一般认为,《红都女皇》谣言源于两本书的混淆。问题在于,为什么会混淆?谁又希望它们混淆呢?雨果说:随手捡起一块石头砸人的是真正的恶人。是有人授意炮制了《红都女皇》?还是随手捡起一块石头砸人?如果是前者,谁的授意?如果是后者,谁又是那个真正的恶人

无论答案如何,能从《红都女皇》谣言中得益的,只有林彪军人集团和周恩来官僚集团,但当时林彪已死,黄永胜、吴法宪、李作鹏、邱会作在押,他们的残余党羽并不控制外交、情治系统,无力导演这么一场大戏。有动机、也有能力导演此剧的,非周恩来官僚集团莫属。

这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工程:从安排采访、谈话泄漏、坊间流传,到送交朱、叶案头,直至最后上呈毛泽东,都需要有人运作。更有趣的是,这边忙着传播伪书,那边驻联合国大使黄华却在与维特克谈判,要她不要出版真书。如果说《红都女皇》事件是谣言,那也是一个国家级的谣言;它动用了国家机器。

当时掌握国家机器的,只有毛泽东和周恩来。毛当然不是谣言的作者;同江青一样,他也是受害者。不仅如此,毛的批示还成为谣言的一部分,在民间广为流传。一生之中,毛这是第一次被人玩弄,玩得很惨,到死也不明真相。猫真的是老了。

有人说,周恩来不是那样的人,不会做那样的事。的确,以周之性格,他不会策划《红都女皇》事件,正如林彪不会制定“5·71工程计划一样。但林彪不做,不等于他儿子不做;周不策划,不等于他部下不策划。泥人尚有土性,唾面自干不符合人性。周服毛泽东,但不服江青;从心底里,他讨厌这个女人。如果周没有参与谣言,不是因为不想,是因为不敢;不是没有动机,是没有魄力。江青是毛泽东的影子,只要毛在一天,周就不会冒险造次。一旦毛撒手人寰,别说周,就是华国锋那样的老实人,也容不了江青。(19)

回顾文革,清查“5·16”运动和追查红都女皇谣言,有异曲同工之处——都是周恩来绝地反击、以求自保的杰作。平心而论,周政治上无意害人,但一旦被迫出手,其谋略之深,手段之辣,康生之流望尘莫及。(1931年轰动上海的海棠村灭门案,顾顺章一家九口被杀,即由周一手导演。)

1967年,打倒刘少奇后,极左派提出怀疑一切,打倒一切,抓中国最大的走资派,矛头直指周恩来。这时周向毛泽东汇报,说现在有一个全国性的反革命组织,叫“5·16”,以极左的面目出现,打着红旗反红旗。当年9月,毛批示:“‘5·16’的组织者和操纵者,是一个炮打无产阶级司令部的搞阴谋的反革命集团,应予彻底揭露。”(20)有了尚方宝剑,周随即在全国范围内展开清查“5·16”运动,造成文革中历时最长、涉及面最广的一场冤案,牵连人数达千万以上。事后知道,“5·16”一案纯属虚构,除北京几个中学生外,根本就没有什么全国性的反革命组织

同样,林彪事件后,军人势力下降,周恩来权力上升,引起毛泽东不安。在毛默许下,江青在全国开展批林、批孔、批周公运动,在外交部批投降派,在文艺界批宋江,在党史界重提伍豪启事,目标都是周恩来。面对威胁,周或他的部下不愿坐以待毙,有意泄漏江青-维特克谈话内容和毛的反应,给江青制造新闻,上点眼药,当在情理之中。也正是在这一背景下,全国展开了追查红都女皇谣言运动。

自己造谣,又自己查谣,是《红都女皇》事件的蹊跷之处,也是谣言制造者的高明之处。查谣从外交部系统开始,参加接待维特克的工作人员首当其冲。通过全国性查谣,江青见维特克被毛泽东训斥的故事变得家喻户晓。此种手段,有些类似当今演艺界明星自编自导的绯闻。不同的是,明星只是利用媒体造谣,并没有能力动用国家机器查谣。

江青不是《红都女皇》谣言的制作者,但无疑是最积极的传播者。被谣言激怒,江青狂热地在全国范围内追查谣言。她至死也不明白,谣言止于智者,不止于权力;在全国范围内查谣,无异于在全国范围内造谣。

文革后期,人人自危;朝秦暮楚,老鼠跳船。康生临死前通过王海容、唐文生揭发江青,材料由邓小平转呈毛泽东。得知王、唐二人接近邓,毛大为不快,用当年批陈伯达的口吻批评王、唐,说他们是小老鼠看到我这条船要沉了,就溜走了(21)值得注意的是,此时邓小平也是周恩来官僚集团一员,虽然他与周有矛盾——毛用他们相互制衡,但在对待江青的态度上是一致的。

更可能的是,周恩来什么都没做,也根本没有什么《红都女皇》。他给毛泽东看的就是江青和维特克的谈话记录。毕竟,记录送到国外发表之前,周有责任向毛通报。在上海被美国水兵调戏,与毛共同指挥西北战役,这些情节足以使毛震怒了。不需要再派人到香港去编一本《红都女皇》,从江青六十小时的谵语中摘录几段就足够了。所谓香港出书,传回国内,引起毛震怒,只是民间演绎出来的故事,口口相传,成了事实

 

江青是毛泽东的影子

江青的问题不是坏,是蠢,而愚蠢比邪恶更可怕。愚蠢加权力,是天下最毒的毒药,也是江青悲剧的根源。武则天有权,但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一生功业和罪孽可以相抵。相比之下,江青就没有那么幸运;她承担的恶名,远远超过了她的罪孽。

细读维特克的《江青同志》,满篇看到一个字。这是一个倔强而虚荣的女人,没受过什么正规教育,却经历过太多的苦难。她偏执、多疑、有被迫害幻想,声称林彪不仅设计了许多计划暗杀毛泽东,而且想除掉所有政治局的同志。他的人画了我们住所的草图,策划攻击和爆破,一次性杀死我们。她告诉维特克,在那段时期,林彪秘密地控制了毛和她的住所,在食品里逐渐添加有毒物质,他们生病了,并不知道病因。她的病逐渐发展到神经系统,影响大脑和记忆,直到最近才恢复过来。(22)对底层民众,江青不乏同情,曾救过两个死刑犯的命。他们通奸杀人,并不知道这是犯法。(23)

在书的结尾,江青开始谈武则天、吕后,说原始共产主义就是母系社会、女人做主。毛泽东看出端倪,说:江青有野心,她想让王洪文做人大委员长,自己做中央委员会主席(24)随着毛健康情况恶化,江青不思退路,反而准备接班。此时的她已不是狂,而是妄了。被权力陶醉,江青陷入幻觉,忘记自己只是毛泽东的影子:毛泽东消失,她也将消失。

 

毛泽东对《红都女皇》有过批示吗?

据朱和平回忆:有一天,朱德秘书送来一封关于江青的信。爷爷看了信,感到问题性质严重,江青胡乱说话,影响竟然跑到国外去了。因为她是主席夫人,颐指气使,谁也不敢惹她,所以才把问题反映到这里来。爷爷觉得不能把问题压下来,就画了圈,写了:此事重大,须慎重处理,并报送主席。据说,毛泽东看了《红都女皇》,气愤难抑,写了对江青的批示分道扬镳,撵出政治局”(25)

军科院教授范硕少将在《叶剑英在非常时期》中说:《红都女皇》出版后,中央命令外交部不惜重金,买下版权。并将书火速送回国内,上呈毛泽东。毛泽东阅后大怒,遂写下那条批示。范硕坚持自己曾看到过毛的批示。(26)

叶永烈的《江青传》实现了穿越。他说,当毛泽东得知《江青同志》在西方出版后,曾颇为震怒(27)他不知道,毛去世时,维特克的《江青同志》并未出版。

《中华人民共和国实录》有更具体的描述:该书送回国内,毛泽东阅后,十分气愤,批示:孤陋寡闻,愚昧无知,立即撵出政治局,分道扬镳。批件送到周恩来处,周恩来感到处理江青的条件仍不成熟,只好暂缓执行’”(28)

尽管有以上各种证据,笔者仍对毛泽东的批示存疑。这不仅因为《建国以来毛泽东重要文稿》没有收录这一批示,更因为它不合逻辑。凡天上事,必有规律,凡人间事,必有逻辑;规律在万物之中,逻辑在人心()之中;它就是康德所说的道德律。中国传统治史注重证据,却忽略了逻辑的力量。胡适说:有一分证据,只可说一分话。有七分证据,只可说七分话,不可说八分话,更不可说十分话。”(29)这里我们看到的是严谨,也是逻辑的欠缺。没有逻辑作为工具,国人只能堆砌史料。

事实胜于雄辩,逻辑强于事实;事实可以伪造,逻辑不行。

如果毛泽东有批示,

1)为什么1976年打倒四人帮时华国锋不说?他做的就是把江青撵出政治局。

2)为什么1981年公审江青时不说?当局那时急需要把江青与毛泽东切割。

3)为什么除范硕将军外,再没有人在回忆录中提到?这么重要的批示,不可能只传达给范硕一个人。

结论:毛泽东对《红都女皇》的批示并不存在,它只是善良的人们编造出来的另一个美丽的故事。

 

根本就没有《红都女皇》这本书

至今仍不知道,是谁出版了《红都女皇》;人们甚至不知道,《红都女皇》这本书是否存在。迄今为止,尽管有许多关于《红都女皇》的文章,却没有人——除张颖外——读过这部影响深远的书。非常可能,流传了四十年的这本书,其实并不存在。

为考证《红都女皇》谣言的来龙去脉,笔者查閱了普林斯顿、哈佛、哥大、美国国会图书馆目录,皆未发现此书,因而怀疑整个事件是条乌龙;在得知严家祺、丁凯文、余汝信等文革史专家也没找到此书后,怀疑进一步加深;最后,笔者向文革资料权威宋永毅求证,得知他曾专门查阅过香港图书总目录,根本就没有《红都女皇》这本书。(30)

大象无形,大音希声,《红都女皇》是一个极品谣言。谣言在文革后期流传如此之广,几达家喻户晓,以至于几十年之后仍有人认为自己读过此书,其实并未读过。在这一点上,我与朋友笑蜀犯了同样的错误:我们都坚信自己看过《红都女皇》,记忆中书也一模一样:小开本,印制粗糙,约八、九万字。直到我们在普林斯顿大学图书馆找到这本书,才意识到这是一个记忆错误:我们读的书是《红都女皇事件之谜》,1986年作家出版社出版,作者乐欣。

值得一提的是,乐欣1986年的《红都女皇之谜》和张颖2004年的《外交风云亲历记》,系出自一人之手。书中情节、段落甚至引语一字不差,张颖若不是作者,也是材料提供者。问题在于,既然记录稿已经封存,张颖又怎能在书中大段引述江青-维特克谈话细节?乐欣的版本是,某位接待人员在花盆里藏了一份记录,《外交风云亲历记》没有这一情节。更令人费解的是,张颖声称读过香港版的《红都女皇》,但对其内容、出版社、作者却只字不提。隐约之间,我感觉她没说实话,似乎有某种难言之隐。当然,不排除记忆错误。我们可以记错,人家为何不可?

为什么《红都女皇》谣言流传至今?因为这是一个好故事。一个好的谣言,必须是事出有因,查无实据;有根无据,闻风杀人。维特克采访是根,《红都女皇》是据。在政治不透明的时代,谣言只要符合民意,往往比真话更有力量。维特克采访江青,写《红都女皇》,引起毛泽东震怒,批示:立即撵出政治局,分道扬镳。这是一个大快人心的故事,笔者清楚地记得,在文革后期那些灰暗的日子里,没有人不喜欢这个故事。

只要人民喜欢,谣言就会成为故事,像神话一样世代相传。典型的例子是让领导先走我爸是李刚!严格地说,它们都是对现实不满的人编造的谣言,但因为迎合大众仇官仇富心理,所以在民间不胫而走,成为不争的事实。真实情况是,1994年,克拉玛依大火,烧死284名学生;让领导先走,是演出开始前主持人说的话:演出结束后,同学们先不要动,让领导先走,并非在失火之后;同样,我爸是李刚也是肇事者李启铭投案时对警察说的话,并非对围观的群众。(31)

作为《红都女皇》事件权威,张颖认为谣言源于两本书的混淆,这一观点被普遍接受。四十年来,无人读过《红都女皇》这本书,书却活在人们记忆中,好像人人都读过。

不仅谣言可以骗人,记忆也可以骗人。人总愿意相信自己相信的东西,而心理出于自我保护,总是删除那些不愉快的记忆。

 


结束语

综上所述,笔者得出以三个结论:

1)《红都女皇》事件是一个政治谣言:

2)所谓毛泽东对江青的批示是伪造的;

3)根本就不存在《红都女皇》这本书。

那我手抄之蓝本,是神马呀?朋友不解,她曾在1975-76年间为叶剑英抄录《红都女皇》。她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每每见面,叶出口的第一句话总是有消息么,他怎么样了?

就是手抄本,不是书。如果你手抄之蓝本是一本正式出版物,那就更好玩了:只能是有人在小范围内印了一本书,专供叶、朱、毛等人参考(上当),就像袁克定的《顺天时报》。书在达到目的之后被销毁,没有留下痕迹。再仔细回忆一下,你抄的是不是一本书?

我只记得那房间、那不甚明亮的光线……”(32)

 

 

注释:

1)宋希於:《她,美女,<</span>红都女皇>的作者》,羊城晚报,2013630日。

2)唐翼明:《维特克女士》,新浪博客,201151日。

3Roxane WitkeComrade Chiang Ch‘ingBoston-TorontoLittleBrown and Company1977

4)朱和平:《永久的记忆:和爷爷朱德、奶奶康克清一起生活的日子》,当代中国出版社,2004年版,第257页。

5)亲历者与笔者的谈话,2015116日。

6)维特克:《红都女皇——江青同志》,范思译,香港星克尔出版有限公司,2006年版,中文版说明。

7)张颖:《外交风云亲历记》,湖北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180-181页。

8)维特克:同上书,第13页。

9)同上书,第13页。

10)张颖:同上书,第195页。

11)同上书,第315页。

12)同上书,第318-319页。

13)同上书,第179页。

14)同上书,第179页。

15)同上书,第208页。

16)同上书,第330页。

17)华国锋:引自《丁凯文谈维特克采访江青风波》,《记忆》第64期,20101212日。

18)华国锋:见宋永毅主编《中国文化大革命文库》光盘,香港中文大学,2006年版。

19)文革中,毛泽东曾多次称称华国锋是老实人

20)姚文元:《评陶铸的两本书》,人民日报,196798日。

21)章含之:《跨过厚厚的大红门》。

22)维特克:同上书,第364页。

23)同上书,第254页。

24)同上书,第461-462页。

25)朱和平:同上书,第257页。

26)范硕:《叶剑英在非常时期》,华文出版社,2002年。

27)叶永烈:《江青传》,时代文艺出版社,1993年,第473-473页。

28)陈东林、杜蒲主编:《中华人民共和国实录》第三卷()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850-851页。

29)胡适:引自汪金友:《有一分证据,说一分话——读胡适的两封佚信》,新浪博客,2005627日。

30)宋永毅与笔者的谈话,2015116日。

31)见刘源在张木生《读李零,思国运》新书发布会上的讲话。

32)亲历者与笔者的微信,2015119日。

 

 

                  201522日于普林斯顿


 

当事人回忆顾顺章一家惨被灭门的若干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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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二事件发生时,周恩来曾被国军扣押过,是一个国军师长的弟弟将他放走的。这个师长的兄弟便是斯励。在周恩来率领中共中央特科斩杀顾顺章家人时,恰巧斯励在顾家客厅打牌。当杀了顾顺章夫人之后,周恩来问:客厅里的那些人呢?赵容阴沉地笑了笑,用手抹了下自己的脖子。本文摘自《周恩来与上海灭门血案》,作者吴基民,台湾一桥出版社出版。




顾顺章家族主要成员:

   张杏华——顾顺章的首任妻子,担任魔术商店营业员,担任通讯联络任务

   顾利群——顾顺章和张杏华女儿

   祝仁波——顾顺章的女婿

   张阿桃——顾顺章岳父

   张陆氏——顾顺章岳母

   张爱宝——顾顺章的妻妹

   叶小妹——顾顺章妻子的表妹

   顾维桢——顾顺章胞兄,住机关当烧饭师傅

   吴韵兰——顾维桢之妻,做掩护和交通工作

   张永琴——二任妻子


 


夜色凝重。一辆黑色的顺风牌小汽车静悄悄地开到威海卫路西摩路口(今威海路陕西路),然后拐了个弯,在威海卫路802号门口停了下来。这是一条非常僻静的马路,距著名的哈同花园不远,才不过10点钟,马路上已经一个行人也没有了。

车门打开了,跳出了一个身材壮硕的中年男子,他便是中央特科红队著名的枪手宋再生。他警觉地朝四下张望了一下,见一点动静也没有,便伸手打开了汽车后座门,一个身着黑色薄呢大衣、头戴黑色呢帽的男子跳下车来,他就是周恩来。紧随其后的是身着西装的赵容。

周恩来走到802号门口,还没敲门,门便打开了,周恩来和赵容走了进去,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又一辆汽车开到802号门口,中央特科的吴兰甫、陈一帆、王德明、洪扬生、李龙章等鱼贯闪进了802号。

我是在同孚路(现石门二路)费国禧律师通讯处,碰到陈养山的,这个地方是特一科和红队的一个接头点,一幢石库门房子全由我们租下来,红队有一些枪支弹药也藏在二楼的厢房内。陈养山晓得我和顾顺章没有什么私交,又怕人手不够,便将我也叫到了清河坊。洪杨生回忆说。

陈赓有没有去?

肯定没有去。现在有些回忆录写陈赓参加了刺杀叛徒白鑫、黄弟洪等,其实都是不确切的。陈赓化名王庸在特二科主管情报工作,这是机密中的机密。参加行动的有红队,人比较杂。搞情报的怎么会与搞行动的混在一起呢?其实像这样的事我本来也不该去的,只不过情况大紧急了……”

这是顾顺章的住所,二层楼的新式石库门房子,刚刚建成不久,房间里陈设堂皇,一楼客厅搁着成套的红木家具,墙上挂着任伯年、吴昌硕的画,一副殷实的生意人的样子。整幢房子就住着顾顺章和他妻子张杏华。这幢房子离红队的一个秘密据点威海卫路805号几乎就隔着一条马路,万一发生点什么事情,对马路的人也可以来照应一下。但是对马路的人几乎很少有人晓得顾顺章就住在802号,党内也只有周恩来,向忠发、赵容、陈赓等少数人才晓得顾顺章就住在这儿。

周恩来进了屋,顾顺章的小姨子张爱宝迎上前来。他笑容满面地讲:唔,是周老板(当时党内许多人只晓得周恩来叫周少山,又叫伍豪),好几天没看到你了,你一向还好?

周恩来笑了笑回答:还好。顾太太在什么地方?

在楼上和几个朋友打牌呢。张爱宝回答。

周恩来眉头一皱,不满地望了望已经在这儿卧底的红队员责人王竹友,王竹友耸了耸肩,一脸的无可奈何。

周老板,要不要叫杏华下来?张爱宝问。

不用了,我上去看她吧。周恩来回答。

张爱宝帮周恩来脱下大衣挂在衣架上,然后引着周恩来走上楼去。只见楼上小客厅灯光通明,牌洗得哗啦哗啦,牌桌边上坐着四个人:张杏华、斯励、朱完白和朱完白的妻子,叶小妹正站在张杏华的边上照料着。

张杏华抬头发现了周恩来,连忙站起来:周老板,好多日子不见了,在哪里发财?要不要摸上两圈?

周恩来寒喧着:不用了,不用了。

周老板,你是个大忙人,今天找我一定有什么事吧!她将张爱宝拉了过来说:爱宝,你代我摸上几圈,我陪周老板说说话。说罢扭着腰离开了牌桌,将周恩来引进她的卧室……

周恩来含笑朝牌桌上的其他各位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不料正好和斯励的目光碰在了一起,双方心里都暗暗吃了一惊,互相认了出来。

斯励,黄埔军校学生,北伐期间在总政治部任秘书,并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他的哥哥斯烈便是国民党二十六军第二师的师长,四一二清党时下令在宝山路开枪的大刽子手。

除了中央文献出版社编定的《周恩来传》外,几乎所有的外国记者在描写四一二清党时,都提到周恩来曾被国民党军队扣押过,是一个国民党师长的弟弟将他放走的。英国作家迪克·威尔逊写道:周被捕时,这位师长的兄弟曾是周黄埔时的学生,是他帮助周逃跑的。这个师长的兄弟便是斯励。周恩来19571222日在上海回忆道:一个驻在闸北的国民党师长叫斯烈,他的弟弟斯励是黄埔军校出来的,是我的学生,斯烈就利用这个关系和我们谈判……斯烈写了一封信给我,要我去谈一谈,我就被骗去了。当时我的副指挥(指顾顺章——笔者注)也去了。这也证明了斯励当时和周恩来的关系是很密切的。

周恩来心里暗暗叫苦,他跟着张杏华走进卧室,张杏华轻轻拉上了门,她招呼周恩来在椅子上坐下,然后从床头柜的香烟罐里抽出一根红锡包香烟,画了根火柴点上后回转身来问:周先生,你叁更半夜亲自带了人来,是不是顺章出了什么事情?

周恩来望了她一眼反问道:顾太太,这一段时间你有没有收到顾先生的信?

张杏华深深地吸了口烟,哀哀地讲:顺章出去,是从来不跟家里写信的……”

那你有没有听到过点什么消息?周恩来又问,

没有呀……周先生,你……”

周恩来沉下脸来,双目炯炯有神地逼视着她,神色严峻地说:张杏华同志,刚才接到汉口方面送来的秘密报告:顾顺章在汉口被捕了。

什么?顾顺章被捕了?张杏华将烟头一扔,叫了起来。

在门口的王竹友、李龙章立即推门而入。

周恩来朝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然后站起身来,跨前一步,将张杏华轻轻按在椅子上,又说:小张,你入党也已经有好几年了,你对党要说实话。

张杏华点了点头。

周恩来问:顾顺章这次出去,有没有给你留过什么话?

张杏华回答:没有。

周恩来又问:那他有过些什么反常的举动?

张杏华紧张起来:周先生,你问这些干什么?是不是顾顺章他……”

是的,他已经叛变了。周恩来回答。

真的?张杏华一下子跳了起来。

周恩来点了点头。

张杏华这一下反倒镇定下来,又从香烟罐里取了根烟,点燃后抽了起来。

周恩来也站了起来:那你打算怎么办?

张杏华轻轻地抖落了一下烟灰,叹了口气讲:我是个女人,又没有多少文化,俗话讲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能拿些什么主见?我听顾顺章的。

周恩来惊讶地望了她一眼,神情非常严肃:张杏华同志,你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你是共产党员……”

张杏华把烟蒂掐灭了,抬起头来望着周恩来:周先生,实话对你说吧,这些年我跟着顾顺章担惊受怕,脑袋系在裤腰档上没有过过一点安稳的日子!现在顾顺章归顺了政府,不管怎么说日子总可以安稳了。顾顺章这样做有他的道理,我听我男人的。

周恩来长长地叹了口气:张杏华,你再想一想……“周先生,你们走吧!张杏华站了起来,朝门口走去:我不用多想了。

周恩来奇怪地望了她一眼,轻轻地摆了摆头,一言不发,推门走了出去。王竹友、李龙章一下子冲了进来……

你们……你们想……”

没有等张杏华再说什么话,王竹友手中的细麻绳已经套住了张杏华的喉咙,他使劲一勒,张杏华瘫软了下去……

周恩来走到外面的小客厅,小客厅里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他颇有点奇怪,走下楼梯,站在宽敞的天井里,不一会儿赵容跟了过来,站到了他的身边。

周恩来问:客厅里的那些人呢?

赵容阴沉地笑了笑,用手抹了下自己的脖子。

这么急干什么!周恩来颇有点不满,那个斯励是我的学生,以前救过我们的同志!

赵容讲:他已经认出了你,把他放出去不是白白地增加些麻烦?

还有那几个人……”

赵容还来不及回答,王竹友急匆匆跑到天井里:少山,这是从张杏华的首饰盒里搜出来的顾顺章给蒋介石的信。

是吗?周恩来大吃一惊:信中讲些什么?

王竹友回答:信中说他糊涂多年,早想摆脱共党归顺国府……”

王竹友递过信来,赵容却将信一把抓了过去,周恩来抬起头来望了望漆黑的夜空,又是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个人品质不好,陈赓多次向我反映过,我原谅了他……”

还有……”洪扬生跨前一步。

还有什么事?周恩来问。

在亭子间里发现了顾顺章7岁的女儿……”

留着她干什么?赵容不满地说:留着她也是祸根!

不,洪扬生,孩子是无辜的。周恩来坚持地讲:你立刻一个人将她送到浦东去,一定要将她安顿好。

好的。洪扬生回答。

顾顺章家的其他一些亲属怎么办?王竹友又问。

我不是早说过了吗?统统处理掉!赵容非常不满地说,他加重了语气:这一点中央特委已经作出了决定。

唉!周恩来又叹了一口气:这么多的遗体一定要处理好。

这你放心。王竹友回答:我们已经弄到了几处空房子,准备在天井里挖几个坑将遗体埋下去,然后在上面做一层水泥地坪,一点痕迹也看不出的。

那你们快去干吧,赵容说:越快越好!

周恩来冷漠地望了望赵容,像是在跟他说话,但又像是跟自己说话似的,自言自语地讲: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万不得已,采取这样的极端措施,今后历史又会怎样看待我们呢?


 

南开三剑客:周恩来、李福景、吴国桢(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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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起:1921年周恩来、李福景与常策欧合影于伦敦。 李福景家人提供图片

 

2010年9月间,大学新学期开学不久,我接到了一封电邮,来自北京中国科协的王翠玉老师。王老师帮助我们安排大学生每年暑期到北京实习有好几年了,我们常用电邮来往。不过暑期刚结束接到的这封电邮,就有点意外了。原来她有事相求。

她写道:有位国内知名的研究恒星物理和银河系的天文学家,叫李竞,已是81岁了,今年暑期还接待了贵校在北京实习的学生到家里做客。他的父亲曾在香港大学土木工程系就读,英文名 F.C.Lee,中文名李福景,入学年份1919年至1920年。这位科学家希望能查找其父当年在港大读书时的资料。

要找90年前的学生档案,真不知还有没有,因为香港大学校舍在第二次世界战争时期,曾经被日本军队占据,学校也停办了几年,主楼最后还被大火烧了个通顶。我一方面回邮王翠玉,我尽力而为;另一方面与系主任关国雄教授一拍即合,他即发信给大学教务长和档案中心求助,请求打开学校的档案库,让我翻查里面的陈年资料。

大学档案中心主管 Stacy Belcher Gould女士很快就回信,表示无任欢迎,虽然不肯定档案库里,有多少对我们有用的资料,但非常乐意提供协助去翻查,只是希望我们如有所获,也给一份他们保存。她请我与她的助手 Cheung Mo Ching张慕贞女士联系。

档案中心在大学主图书馆二楼(1/F),面积不大,约150平方米,被一组可走轨移动的铁皮档柜占据了大半空间。正如 Stacy信中说的,中心内不设阅览室,只有沿通道靠墙边摆放一列书桌,供查阅人使用。我有一段时间,每天都耗在那里两三个小时。张慕贞很热情也很细心,一见面就知道,她是那类最乐意助人的人。

张慕贞告诉我,她查过工学院早年的学生登记卡,可惜缺了不少的年份,包括1919年入学的;也查过离校的学生登记卡,没有发现有叫 F.C.Lee的。学生登记卡是学生入学注册后填写的一份记录,包括学生姓名、年龄、注册号、父母或监护人姓名、入学考试年份和入学注册年份,卡的右上方还有一个方框供粘贴学生的相片。卡的下半部份是学位颁授年份和学生参加实验、实习和学生会组织的记录,背面(准确地说,这面才是学生登记卡的正面,因为上面印有大学的校徽和校名)则是学生的历年考试结果。

离校的学生登记卡,都收藏在一个白纸盒里,按学生姓氏的英文字母顺序排放。我不死心,又逐一地把离校的学生登记卡中所有以 L开头的姓名重新翻查了一遍,依然没有发现。我只得相信,档案库保存的离校的学生登记卡并不齐全。张慕贞提醒我,不少学生战后改了名,李福景会不会还有其他的名字呢?

第二天,张慕贞一早给我电邮,字行间充满喜悦。她说从大学录取委员会( Matriculation Board)在1918年10月10日及1919年1月4日与8日的会议记录中,发现两处提到了 Li Fu Ching这个名字,很可能就是你要寻找的人了!

《大学录取委员会会议记录》( Matriculation Board Minutes),是一本用硬皮装订好的当年档,收集了录取委员会从1913年10月8日第一次会议到1941年期间的会议记录。在1918年10月10日的第53次会议,是关于一次特别入学考试的结果,其中在复考英文( Referred in English)栏下有 Li Fu Ching的名字,其考试号是17。复考生被允许入读,但同时要上入学试的英文课,并须通过在12月举行的英文考试。在1919年1月4日与8日的第55次与56次会议(用了同一份会议记录),跟进了12月的考试结果,在通过英文复考的名单下,又出现了 Li Fu Ching的名子,其考试号是63。

我真佩服张慕贞,这么快就在茫茫的档案文海中,捞到了 Li Fu Ching这根针。我也欣赏当年录取委员会,用 Referred这个字眼的心思,我也得小心翼翼地翻译为:复考。我想,如果不是要复考英文, Li Fu Ching这个大名恐怕不会一而再地留在这么重要的会议记录中呢。我马上把这个发现写给王翠玉,请她询问李竞老师, Li Fu Ching是否是他父亲用过的英文名字。

王老师很快就回邮。她写道:“李竞老师已经确认 Li Fu Ching即是其父的英文名。李竞老师通过我们转达对贵校及你的谢意。李老师知此即可”。

我也很高兴,因为还了这位老人的一个心愿。不过,我没有“知此即可”。这件事挑起了我的极大兴趣,去追寻工程学院早年校友的踪迹。

从李竞老师处获知,李福景先生在港大读了一年,第二年即1920年,就远赴英国曼彻斯特大学继续求学。当时是甚么原因驱使李福景转校的呢?

一天,张慕贞给我看一份影本,题目是《周恩来、李福景关于留法勤工俭学之境遇致严修信》,信的抬头是“严翁老先生大人”,落款是“学生周恩来李福景同启,十年(即1921年)一月二十五日寄自伦敦”。我一看就认得是周恩来的笔迹,精神为之一振:李福景与周恩来一起去欧洲的吗?信中确实写道:“恩来福景离国之期为去岁十一月七号,海行三十六日抵法之马赛。”“福景在法停留一星期便渡海来英,恩来因患小恙延至本月五号始抵伦敦。”李福景果真与周恩来在1920年深秋同船赴欧的。此李福景是彼李福景吗?我一方面又发电邮给王翠玉向李竞老师求证,另一方面立即上网寻查。这一查,查出了当年天津南开人津津乐道的“三剑客”的一段往事。

说的是1914年至1917年间,在天津南开学校求学时的三个最要好的同窗诤友,他们是周恩来、李福景和吴国祯。其中吴的年纪最小,1914年入学时才11岁;周比吴大5岁,高一年级,而李居中,比周少两岁。三个少年志趣相投,课余谈天说地,经常出入成三。周恩来在南开学校开始搞学生运动,1914年与张瑞峰、常策欧等组织了“敬业乐群会”,首任智育部长,续任会长;1915年在会内增设童子部,特别吸收15岁以下同学参加,先后由李福景和吴国祯任部长。

辛亥革命刚过几年,开明的南开学校校长张伯苓宣导学生排演话剧来训练口才,学生也热衷于演出新剧宣导新文化。周恩来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在南开新剧团,男扮女装饰演新剧《一元钱》的女主角,成为当时京津戏台的一时佳话。1916年袁世凯复辟称帝,不足百日即亡,周又自编自演了另一台讽刺时弊的街头活报剧《一元钱》,不但饰演了剧中的村妇,还拉上李福景扮演剧中的政客。旁人笑称他们为“三剑客”,他们彼此也惺惺相惜。且看周恩来在1916年10月,在他主编的会刊《敬业》第五期上登载吴国祯日记时,亲自写的一段按语,足见周对两位兄弟的器重。

他写道:

 

“既入南开,处稠人广众中,所交益多……相勉以道德,相交以天真,相待如兄弟者,仅得二人焉。一曰李新慧(福景),一曰吴峙之(国祯)。新慧年长峙之三龄,聪敏异人,非同凡俗。峙之年十有三,入南开方十一龄耳。彼时吾一见即许为异才。逮相识既久,始知峙之之才,纯由功夫中得来。盖幼秉异资,复得家庭教育,锻炼琢磨,方成良玉。读峙之家训,阅峙之日记,知峙之修养之纯,将来之成就不可限量,盖叹世之子弟不可不有良好家庭教育作基础于先也。不仅此也,吾之处新慧、峙之,既一秉诚心矣。而吾每睹新慧,辄令余化愁作喜,推心置腹,有愿作竟日谈,何可一日无此君之慨。及晤峙之,则促膝论道,抵掌论文,欢愉快乐中寓庄严之气象,心神为之清朗。故二君虽幼龄于余,而实余之益友、诤友。”

 

不过,这种手足情谊仅存于少年懵懂之时。当三人走出南开学校时,已各自有主见,走上了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周恩来、吴国祯投身政治,一个追寻共产主义,一个信奉三民主义;而李福景不再沾指政治,一心求学工程技术,以技术立身效国,所以他1918年报读了香港大学工学院。为何他后来又转到英国去呢?这还是与周恩来有关。

 


     周恩来(右)在南开学堂读书时与李福景(左)形影不离(照片摄于1915年)。

 

周恩来1917年毕业南开后,东渡日本,报考大学不成,至1919年春,得知南开学校创办大学部后回到天津,碰上了“五四运动”。

原来,第一次世界大战在1918年以德国战败而结束,中国作为参战协约国之一,也算是战胜国了,有份出席1919年1月18日的巴黎“和平会议”。可是,那积弱已久的旧中国,被人欺负到直剃眼眉,不但未能“乘胜”争取废除外国强加于中国的不平等条约,反而被列强众国强迫,要把德国在中国山东的权益转让给日本。4月30日巴黎和会,商订了那份欺压中国的《协约国和参战各国对德和约》,即《凡尔赛和约》。5月1日,中国谈判代表外交总长陆徵祥从巴黎发回电报,谓外交已失败,如不签约,连庚子赔款也得不到。5月2日,北京政府密电中国代表可以签约。外交委员会事务长林长民在《晨报》和《国民公报》上撰文呼吁:“山东亡矣,国将不国矣,愿合四万万众誓死图之。”5月3日,下午以林长民为首的北京国民外交协会开会,企图阻止政府签约。身为国民外交协会理事的北京大学校长蔡元培,将外交失败的消息转报学生。北大学生当晚在法科礼堂召开了学生大会,发动5月4日天安门学界大示威。

是日星期天,北京三间大学三千学生齐集天安门,高悬“还我青岛”的血书,喊出“外争国权,内惩国贼”的口号,要求惩办交通总长曹汝霖、前驻日公使陆宗舆和时任驻日公使章宗祥,三人均曾留学日本,媚日求利。学生派出代表要求会见四国公使,除美国使馆接受了学生的陈词书,英法意使馆均拒绝接受。于是爆发了学生示威游行。游行至赵家楼胡同曹宅,学生遍寻不获曹汝霖,痛打了正在回国述职寄居曹宅的章宗祥,并火烧了曹宅,史称“火烧赵家楼”事件。

话说曹汝霖当天躲过了入屋寻他的学生,在北京东躲西藏了一阵子,最后避到了天津租界当寓公。曹的儿子也随之进了南开学校读书。为免儿子受奚落,他找到校长张伯苓,表示愿捐一万大元给南开。当时南开正筹建大学部,张伯苓因资金短缺而处于窘困之中。正如校董严修说的,南开是私校,得不到政府的钱,只能靠募捐。张见曹捐款,不免心动,要聘请曹为南开校董作答谢。

这件事给回到天津的周恩来捉了个正着。他回到母校,先找他的恩师严修,续找校长张伯苓,力劝他们拒绝曹的捐款,并发动南开同学开展拒款运动。张伯苓顺从了民意,不再接受曹的捐款,还收了周恩来入读南开大学。周恩来名义上是大学生,实际上投身社会运动,先是主编《天津学生联合会报》,继而担任天津学生报社联合会的主要负责人,最后与一群志同道合的青年男女(包括后来成为他终生夫人的邓颖超)创立了“觉悟社”。

1920年1月29日,为抗议天津警厅查封学生联合会,周恩来和三位学运领袖走进省公署辕门去请愿,反被扣押至7月17日达半年。在羁押期间,周恩来被南开大学开除,他倒不在乎失学。出狱后,周恩来与部分“觉悟社”成员到北京找李大钊先生,请教青年运动的出路。李大钊建议周恩来到欧洲去学习。时逢蔡元培任会长的留法华法教育会,正物色学生赴法勤工俭学,南开大学校董严修当即推荐了周恩来和李福景(李的父亲李金藻也是南开学校的校董,与严修和张伯苓相交甚深),获得了张伯苓的赞同,为他俩争得了赴欧留学的名额。严修还以“范孙奖学金”的名义资助了他们出国的费用。

于是就有了历史的这一幕:1920年11月7日,周恩来和李福景随第15批赴法学生团共197人,登上了法国邮轮“波尔多斯号”远航欧洲。

他们到了伦敦后分手,周恩来问李福景何去何从,李再次回答:“到英国学习土木工程”。而周恩来被问及他又有何打算时,周说:“从根本上改造中国社会。本此目标,选择课目”。从此,周恩来走上了职业革命家的道路。他靠“范孙奖学金”在欧洲游历了四年,考察工人运动,组织青年共产主义小组。由于周在欧洲居无定处,他的那份“范孙奖学金”一直由李福景转交,是严修每年两次把钱先交给李父李金藻,再寄去给李福景的。据说当时有人向严修告状,说周拿了钱不上学。严修先生很开通,他用四个字去回应:“士各有志”。他认为用他的钱去学习马克思主义也行,不是干坏事就成了。

 

周恩来一篇写于1918年的日记。有生以来沾着这个字,至于赤子之心……”这句话的其余部分,被一条粗重的乌黑墨迹掩盖住了。

 



周恩来一篇写于1918年的日记。"此心之伤实历两月。每当月夕风晨、雨窗花前,吾心之念念吾家,想吾慧弟,尤难受也!


 

李福景入读曼彻斯特大学后,第三年和第四年都得到了大学的奖学金。他把自己的那份“范孙奖学金”也送给了周恩来,作为对兄长的支持。李福景1925年学成后回国,先后到了津浦铁路局和北甯铁路局当工程师,修筑铁路支线。周恩来也在1924年9月回国到了广州,以共产党员的身份出任国民党的黄埔军校政治部主任。

他们延续着少年挚友之情谊。说来真巧,他们的夫人,即周恩来的夫人邓颖超和李福景的夫人柴志兰,也是同校姐妹,都是天津女子师范学校的学生,邓颖超是高两个年级的大姐。1927年国共合作破裂,共产党处于白色恐怖之中。李福景一家掩护着每次到天津的周恩来,周恩来化名王先生住进了他的家。李福景父亲李金藻先生是当时的天津图书馆馆长,是当地的名人。蒋介石的特务再厉害,也不会想到他家里出入着一个共产党的大人物。1928年夏,周恩来和邓颖超要到莫斯科出席中共第六次党代表大会,也是经过在皇姑屯机务段工作的李福景安排,摆脱了日本特务的跟踪,顺利地通过长春和哈尔滨到达了苏联。

1928年,东北军阀张作霖乘坐专列在皇姑屯被炸死后,东北铁路一片白色恐怖,人人自危。正在皇姑屯工作的李福景慌忙地逃离了东北铁路,凭着曾经留学英国的关系,进入了英国公司开办的林西开滦矿务局当工程师,做煤矿坑道的设计和施工。抗日战争胜利后,李福景出任东北抚顺矿务局副局长、总工程师,华北煤炭管理委员会主任工程师。他还阴差阳错地当上了北平美援办事处主任,专管分发美国援助的军需品和物资。从不沾政治的李福景为啥竟捞上了这份油水美差的呢?原来是他昔日南开小弟弟吴国桢把他给拉了上来。吴国桢已是权倾一时的国民政府高官。

李福景很快就发现这份美差后面的危局,因为此时国民党兵败如山倒,北平已经被共产党军队围城了。他正踌躇不安是否买机票跟随国民党逃奔台湾时,收到了周恩来派人捎来的亲笔信,希望他留下来,保管好手上掌握的物资,等待北平和平解放。李福景作出了人生最大的一次政治选择,接受了兄长的忠告留了下来,把手上的美援物资转移保管好,最后交给了人民政府。解放后,李福景在开滦矿务局工作。1956年李福景被调入北京,任煤炭工业部科学情报研究所副所长,主任工程师。

周恩来与李福景(右一)的情谊维持了一生,照片于1959年摄于中南海,隔年李福景去世,身后事也由周恩来打点。


 

他们之间的故事,在网上流传的是1958年的一天。作为一国之总理,周恩来与时任副所长的李福景开会后,一同到天津看望了住在云南路聚英大楼的李母刘琴佩。他没忘记李家待他如子女,自家缝制的内裤和布袜,李福景有一份,他也有一份;他也没忘记那天是老人家的生日呢。周恩来带着花篮去给老人家祝寿,老人家笑呵呵:“你送这个太不实惠了,还不如送盒槽子糕呢。”

李福景一生烟斗不离身,1960年10月3日因肺癌病逝于北京。周恩来亲自到嘉兴寺殡仪馆出席祭仪,献上花圈,并吩咐秘书用他个人的钱来为李支付从住院到殡丧包括骨灰盒的所有费用,为这位从小玩到大的莫逆之交送最后的一程。

至于,此李福景是否彼李福景的问题,我后来与李竞老师见面了,看到他手上保存着他父亲与周恩来当年赴欧的通行证。

 


       吴国桢先生

 

至于,“三剑客”之吴国祯,他是另一个传奇人物:1917年未等南开中学毕业就提前进入了清华大学,1921年大学毕业后留学美国,1926年获得普林斯顿大学政治学博士,回国后进入政界。1932年被蒋介石相中,当了他的私人秘书,同年出任汉口市市长。抗日战争时期,1939年出任陪都重庆市市长,1943年出任外交部政务次长,1945年出任国民党中央宣传部长。抗日战争结束后,1946年出任上海市市长,1949年出任台湾省省长。追随蒋介石20年后,终于无法忍受蒋的特务政治,1953年辞职离开台湾到美国定居。

吴国祯离开南开后,与李福景再无见面,与周恩来重逢在20年后之1937年。网上流传着他们那次重逢又离别的几个故事。

话说1936年12月“西安事变”后,国共两党再度合作抗日,周恩来作为八路军联络官员来到汉口。身为市长的吴国祯设家宴招待他,办了一桌值16元的酒菜,只请了几位南开同窗好友作陪,大家喝酒叙旧,很是快慰。席毕,周恩来相约大家再聚,他对吴说:“我得还礼。但我的住处不如这里舒适,可否借你家,由我订菜,请今天在座的各位再来叙旧”。

 



到了那天,大家发现周恩来订的是汉口最好的厨子——银行公会的厨子,做的最贵的酒席,一桌36元。在座的一位任职外交部的同学好奇地问周:“你每月薪金多少?”周答:“5元。”大家更惊奇了:“你怎么付得起这顿饭钱?”周笑了:“这顿饭钱由组织出,是组织允许我可以用这笔钱请你们的。”那位同学又问:“那你身上穿的名贵大衣,难道也是组织供给你的?”周答:“是的。”大家追问:“那有甚么不是组织提供的呢?”周和盘托出地解释:“我们是共产党人,共用一切。我甚么也不占有,组织提供我所需要的一切。”

饭后送走了其他同学,周恩来才有机会与吴国祯细谈。他问吴:“你对现在的职位满意吗?”吴答:“满意。”周说:“我看你最多能当上一个部的副部长,你的抱负是不是比这还高?”吴听出了周的弦外之音,忙兜圈地回应:“我的抱负是尽我所能为祖国服务。”“我也一样。”周明白了,遂告辞离去。

1938年10月日军兵临汉口城下,政府机关已基本撤离,身为市长的吴国祯留守到最后。周恩来打电话给吴国桢:“我们一道走好吗?”吴应:“好呀,你来吧,我有车。”周说:“我的意思是你跟我们走!”吴回:“不行啊,我这里还有一大帮人。”这两位昔日好友最终还是分道扬镳了。

尽管彼此信仰不同,我相信,他们之间仍维系着一重特殊的关联。君不见周恩来当年在蒋管区出入自如,怕是处处被吴市长关照吧。吴国桢著有一本回忆录叫《夜来临》,里面也许能透露出些许的玄机和秘密呢。

Li Fu Ching,一个在大学陈年档案中的学生名字,竟活灵活现出了一段中国近百年的风云人物故事。这已经挑起了我极大的兴趣,要从那几箱工学院战前档案中找寻当年的故事。

 

作者:郭大江


 

惊心动魄!习仲勋在文革中是怎样挨批斗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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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仲勋在“文革”中被红卫兵批斗。(网络图片)

 

一份在“文革”期间由“陕西师大八一战斗队批习组”整理的批斗会议记录,详细记述了习仲勋当年被批斗的全貌,看了让人感到惊心动魄:

(地点:西安医学院)

到会的对质人有安志文(安子文之弟、国务院副秘书长)和陈煦(习仲勋秘书)。大会在“打倒反党分子习仲勋!”的愤怒口号声中开始。

 

 

革命群众:高岗问题揭发后,你为什么撕掉李立群(高的老婆)揭发高岗的材料?

习仲勋:没有,没有。

安志文:在高岗问题揭发后,李立群写了揭发材料,让习仲勋看,习大发雷霆,当场撕毁了揭发材料,又指示李立群写了一个假揭发,这个揭发我看过。

习仲勋:我是撕了李立群的揭发材料,因为我看材料中牵扯的人太多,有彭德怀、贺龙……。我对她说,我们自己揭发自己的问题。

革命群众:目的何在?为什么又指示写假揭发?

习仲勋:我保护彭德怀,当时看中央也没有揭发彭的意思。以后李立群写揭发,不是我指示的。

安志文:习仲勋叫李立群写了一个假揭发,送交杨尚昆。

习仲勋:没有这回事。

安志文:你找高宝娃(高岗的儿子)给李立群送过什么东西?

习仲勋:没有送过什么东西,因为李立群经常到我那儿来,不需要找高宝娃送。

安志文:有这回事,李立群揭发材料上都揭发了。

革命群众:第二次的假揭发是不是你指示的?

习仲勋:是我指示的,不是写假揭发,而是叫李立群揭发我们自己的问题。

革命群众:高岗问题揭发后,你与他都进行了什么活动?

习仲勋:高问题揭出后,中央指示我与高联系,作些工作。我说过一些不应该说的话。

革命群众:说过什么话?

习仲勋:我觉得把高岗的问题处理得重了,同情高岗。高岗说他的问题很严重。我说,你的问题还有张国焘的严重?张国焘都没有杀头,如果杀你的头,死我和你死在一起。你有些问题不属实,不要怕。还说,李立群揭发了你的问题。

革命群众:你是否替高岗给毛主席写过信?

习仲勋:写过,是我的主意。

革命群众:你的什么主意,你为高岗打听过什么消息?

习仲勋:毛主席在杭州向苏联大使尤金说:我们党内出了问题,有大阴谋家。高叫我打听这个大阴谋家指的是谁?我没有打听过。

安志文:他向高岗说,一定要设法通过师哲(当时,给毛主席当翻译)了解这件事。师哲当时在中央工作。

革命群众:你给高岗说过东北要公审高岗没有?

习仲勋:说过,我给高岗说:东北有人提出要公审你。

革命群众:你与高岗还搞过些什么鬼?

习仲勋:高岗被管教时,他叫我能不能从XX、陈云、彭德怀那里摸中央的底?叫他们给主席说说,看能不能减轻他的罪?

革命群众:你怎么干的?

习仲勋:没有,陈云那儿不能去,因为他首先揭发了高岗的问题,彭德怀当时矢口否认他与高的关系,他那儿也不能去。

革命群众:你在高家与高谈话时,为什么不让李立群参加?

习仲勋:没有不让李立群参加。

安志文:当李揭发高问题后,习在高家时,把高叫到保姆房子关起门来密谈,不让李立群参加。

革命群众:为什么谈话要避开李立群?

习仲勋:我到高家与高岗谈话对,一般情况下李立群都不参加,这是常事,没有不让李参加。

革命群众:高岗死后,你见高岗他哥高崇义为什么要哭?说过什么话?

习仲勋:我没哭。高岗死后,高崇义来北京,我说现在来看不上人了,到坟地去看看,你回陕西去,生活上有人招呼你。

革命群众:高岗死了,看他们对西北人民咋交待?这话你说过没有?

习仲勋:这话是我与刘景范(刘志丹之弟,反党分子)、李立群谈中央红军到陕北情况时,说把高岗问题处理得那么严重,看他给陕北人民咋交待?

革命群众:说这话目的何在?

习仲勋:目的是反对党中央、反对毛主席。

革命群众呼口号:谁反对毛主席就打倒谁!誓死保卫党中央!誓死保卫毛主席!

革命群众:你对高老虎(高岗之子)说过啥?

习仲勋:李立群说高岗的大衣、猎枪在,给高老虎,我说:猎枪也能打死人,不要拿,到东北去,需要时,我有一枝给他。

革命群众:你的猎枪就不能打死人?还说了些什么?

习仲勋:李立群担心高老虎以后的工作问题,她硬说高岗是他的秘书逼死的,要上告中央。我说:我们都跟高岗犯了错。

革命群众:你对高老虎说:你拿猎枪,人家会说你要当刺客。这话为什么不承认?

习仲勋:没有说要当刺客。

安志文:李立群的揭发材料上有这件事。

习仲勋:(张口结舌。)

革命群众:你为什么叫杨芝芳(高岗前妻)给李立群作工作?为什么动员李立群到西北去工作?

习仲勋:动员李立群到西北工作,是因为这里有熟人,如马文瑞等,好照顾她,不是怕暴露我的问题。

革命群众:欲盖弥彰,你是想将李立群调离北京,进一步控制她,以免揭发你的问题。

革命群众:你反毛泽东思想都表现在啥地方?

习仲勋:以前与高岗一起反党、反毛主席。以后就是策划编反党小说《刘志丹》……。

革命群众:你学毛选不?你为什么不给下级传达毛主席的最高指示?

习仲勋:也学,不经常。毛主席指示每次都传达了。

陈煦:习从来不读书,不学习,不看书。并说:只要有实际经验,处理问题自然合乎马列主义。宣传实用主义观点。习很少传达主席指示,他反对毛泽东思想是一贯的。

习仲勋:过去在工作中实际是这样的。在工作中很少看主席的著作。五四年以前,政治局决议,毛主席指示都传达了。在五四年我主持文委工作时,有一次传达毛主席在政治局讲话后,邓小平责备我说:“仲勋,你给干部传达些什么?这样好不好呀?考虑了没有?”从此以后我就不再向下传达主席指示了。

革命群众:你为什么只听邓小平的话?不听毛主席的话?

习仲勋:我当时认为邓小平的话可能是对的,同时他是党中央的秘书长,相当以后的总书记,是我的直接上级。

陈煦:习还说过:高岗一贯未犯过错误,经常宣扬高岗。

革命群众:你为什么宣扬高岗?怎样吹捧高岗的?

习仲勋:三三年在陈家坡会议上,提议让高岗在二十六军四十二师作政委。三四年高岗因在甘肃正宁县南雨村强奸妇女被撤职,由张秀山代替。张秀山当政委打了败仗,大家让我当政委,我说高岗有经验,还是让高岗当了政委,三五年高岗去西北工委时,我曾给他写过一封信,我在信上说,你给我们留下这块根据地,以后不管怎样艰苦也要保住。

革命群众:这是篡改历史,攻击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

革命群众:你的反党野心表现在什么地方?

习仲勋:三七年吹捧高岗为了向上爬,抬高自己在党内的地位,高走后自认为是西北的领袖,西北的山主。五二年到中央就和高饶反党集团混在一起。五五年在中央会议上作了检查,两次都未过关,第三次蒙混过关,当时把关的是邓小平。五九年上海会议叫我当副总理,反党野心又抬头了。支持李建彤写反党小说《刘志丹》,为此开过一次座谈会,我系统讲过一次话,讲把刘志丹写成成熟的革命领袖,写成正确路线的代表,虽然没有讲写高岗,实际上高岗是用了化名,写了高的事实我是同意的,这就是为高岗翻案,用死人宣扬活人,宣扬自己。五八年到西北来,□□批准的,到河南、陕西、甘肃、宁夏、内蒙回到北京。一方面了解大跃进情况,同时宣扬自己,扩大影响。

革命群众:你在攻击三面红旗方面都搞了些什么?在铜川都讲了些什么?

习仲勋:在铜川一个农村大队说:“社会主义中国的农民比外国的工人都好,要是在外国早就造了反了。”“外国”是指东欧的社会主义国家。对铜川矿上讲:①政治工作差,②口粮差,配备杂粮多,③人口流动大。李启明同去,叫我给中央煤炭部反映。

革命群众:这是在作反革命舆论,煽动群众闹事,搞匈牙利事件。

革命群众:你说过“高岗把情况估计错了,他没你在西北影响大”这句话有没有?

习仲勋:说过“高岗没有我在西北影响大”,当时陈煦、薛和X在场。

革命群众:四四年在高干会上说过啥?

习仲勋:(吱唔)

安志文:四四年绥德分区学习小组的组长是李井泉,副组长是习仲勋,他在小组上讲:在“左”倾路线影响下,白区损失100%,苏区损失90%,只剩下陕甘宁边区,并说,我们从实际中摸索出一条正确路线。

习仲勋:我,我说过。

革命群众:你都写过哪些文章?

习仲勋:在西北写过“跟着毛泽东走就是胜利”。

革命群众:是怎样写成的?写了些什么?

习仲勋:我指示,陈煦执笔写的。

陈煦:我写了第一稿习说不能用,后来赵守一、习仲勋等讨论拟出提纲我写的。名义上纪念党成立三十周年,实际用大量篇幅宣扬陕北党的正确领导,宣扬了高岗和他自己,篡改党史,否定毛主席正确领导。这篇文章和高岗在四二年高干会上论调一样,对西北干部影响很深,流毒很广。

革命群众:是不是这样?你给陈煦说了些什么?

习仲勋:是这样,给陈煦说些什么,不记得了。开始陈写,以后我口述拟了一个提纲,在文章中突出了高岗。

革命群众:你给陈说过什么?你到底是跟毛主席走,还是跟高岗走?

习仲勋:确实记不清楚了。意思是陕甘边区执行正确的路线,就是毛主席的路线,现在看来是反对毛主席。

革命群众:你在什么地方蹲过点?

习仲勋:去北京后,六一年四月──五月,在河南长葛带了一个工作组,主要调查生产和群众生活情况。

革命群众:在长葛讲了些什么黑话?

习仲勋:主要是反三风,给中央写了报告:①食堂不能办,②炼钢铁浪费劳动、燃料。

革命群众:说你放的毒。

习仲勋:说过大炼钢浪费,摊子铺得太开,不爱护群众积极性,对人民生命不爱惜。说过:我看到一家秤上没有秤锤和秤钩,都拿去炼钢了,把耕犁也炼了铜。……

革命群众:你怎样支持农村的自发势力?

习仲勋:赞成自留地。

革命群众:你给邓小平的报告中写道:农民夜里在自留地里干活,真是披星星、戴月亮。过去夜里干是我们命令的,现在完全是自愿。两个夜战不同,是一个很大的变化,是一种新气象。写过没有?

习仲勋:写过。

革命群众:你在长葛说:“县委干部说,上面的政策不要说群众不信,我们也不信。群众说,政策是老婆的牙,活落的很”。说过没有?

习仲勋:说过。

革命群众:你这是假借群众,干部之口,攻击党中央,攻击党的方针政策。

革命群众:把三反分子习仲勋带下去!

口号:打倒刘少奇!打倒邓小平!打倒陶铸!打倒习仲勋!

 

 

             (陕西师范大学八一战斗队批习组整理)


 

彭德怀向毛泽东告密:粟裕“里通外国” (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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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1年皖南事变后,刘少奇出任新四军政治委员兼中共中央华中局书记,与粟裕在华东战场上并肩作战

毛泽东、朱德之外,最高统帅部里还有一个粟裕的知己:刘少奇。

刘少奇是毛泽东最得力的助手与第一个接班人,曾在二十余年间受到毛泽东格外的倚重、信任。复杂激烈的党内斗争中,毛泽东之所以笑到最后,最高领导地位与毛泽东思想指导地位得以最终确立,都有刘少奇殚精竭虑的汗马之功。

刘少奇也因此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全党二把手。

但毛泽东的信任似乎有一个前提,这位二把手不能插手军队,或者说拥有自己的“山头”与“嫡系将领”。这也是后来两人不幸翻脸时,毛泽东对刘少奇说“你有什么了不起,我动一个小指头就可以把你打倒”的自信之源。

因此,刘少奇虽然曾做过新四军的政委、新四军军分会书记乃至中央军委副主席,但还是没有机会在军事上成就亮点,未能成为后来的三十六个军事家之一,头上也就只有政治家和理论家的桂冠。

刘少奇与粟裕的认识较晚,是在“皖南事变”前夕的1940年。后来,刘少奇对粟裕的信任与推举也是不遗余力的。

这年10月,粟裕和陈毅取得黄桥战役大捷后,与南下的八路军第五纵队会师。当年长征的红军主力与南方丛林的游击队,六年后终于再次融合在一起,也就是喜欢舞文弄墨的陈毅在诗里记叙的一件大事:“十年征战几人回,又见同侪并马归。”

粟裕以新四军江北指挥部副指挥的身份,在江苏海安主持大会,纪念这一非凡的胜利,并欢迎中原局书记刘少奇以及他带来的八路军第五纵队司令员黄克诚等人。

不久,两支部队奉命统一指挥,成立了新四军、八路军华中总指挥部,陈毅任代总指挥(总指挥叶挺未到职),刘少奇为政委。这便是后来新四军新军部的雏形。

陈毅升职而去,粟裕也跟着前进了半步,开始独立打理江北指挥部。

但这时候,初来乍到的“中央大员”刘少奇,更多倚重的是早负盛名的陈毅,不仅三个月前就决定将苏北各部队(包括八路军南下部队及渡河支援的四、五支队)由陈毅担任战役上的统一指挥,而且不久后他还向毛泽东提议,重建后的新四军军部,“以陈毅代军长”。

粟裕虽然刚创造了黄桥战役以少胜多的军事杰作,被刘少奇称为“有伟大的决定意义”,但他到底还不是军事主官,其运筹帷幄的实际内情并不为人知晓。因此,刘少奇并未对他留下后来的“黑马”印象。

“皖南事变”后,刘少奇担任了华中局书记兼新四军政委,成为华中战略区的一把手,一师师长粟裕正式成为他麾下的战将。

刘少奇在新四军的时间并不长,一年后的1942年3月就奉毛泽东之命返回延安,成为中共中央书记处三位书记之一(毛泽东、刘少奇、任弼时),进入了中央核心领导层。但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就敏锐地看出了粟裕的出色才干。

离开新四军前的1月20日,他在华中局扩大会议总结工作时,给予了粟裕和他的一师非同一般的评价。

他称赞说:“我一师几年来工作是获得了最大的成绩,在抗战中建立了最大的功劳。在我全军中以第一师部队作战最多,战果最大。”③随后,他还具体列举了一师一些战例以及其他许多工作的成绩。

这时候,苏南的新四军六师打得不够好,有不能立脚之势。刘少奇当即向毛泽东提议,由粟裕统一指挥一、六两个师。

毛泽东很快予以批准,粟裕也就独挑大梁,成为唯一同时指挥两个师的师长。

刘少奇经过九个月长途跋涉的“小长征”后回到延安,向毛泽东详细地汇报了自己的工作。其间,他对粟裕还赞不绝口,高兴地说在华中局和新四军工作时发现两个人才,“一是新四军四师政委邓子恢,他是农村工作的专家;二是新四军一师师长粟裕,是新四军7个师中,打仗打得最多和最好的一个师长。”

毛泽东原本和粟裕有井冈山同吃红米饭的渊源,刘少奇又如此力荐这位“黑马”,自然印象就更深了。

1945年8月28日,毛泽东赴重庆与蒋介石谈判,由刘少奇代理其中共中央主席一职。从这时开始到第二年春天,刘少奇一直主持中共中央工作。

刘少奇决定让年长粟裕九岁,曾参与组织福建西部农民暴动,任闽西南军政委员会主席的老资格领导人张鼎丞担任华中军区副司令员。

华中军区管辖原来新四军的区域,与陈毅任司令员的山东军区平级,刘少奇此举,无疑是对粟裕相当的信任与重用。

粟裕认为,由张鼎丞担任华中军区司令员,更有利于工作和团结,因此向华中局建议,改任自己为副职,张鼎丞为正职。

在华中局未同意的情况下,粟裕直接致电中共中央,陈述自己这一建议和理由。

刘少奇接到电报后,认为粟裕担任正职是适当的,也依然坚持原来的决定。

10月27日,华中局根据刘少奇的批复,再次宣布华中军区“以粟裕为司令,张鼎丞为副司令”。

在执行刘少奇代表中共中央做出的“向北发展,向南防御”的战略决策过程中,华中局和陈毅提出新四军除三师全部调往东北以外,其余都部分抽调去山东或东北。这样,不管是调往山东、东北的部队,还是留在华中的部队,都将打破各部原有的完整建制。

粟裕认为,这不利于部队的建设和作战,而应尽可能保留主力部队的原有建制,以保持传统的作风和战斗力。

因此,他多次向陈毅和华东局(华中局改称)建议,但没有得到同意。粟裕再次直接向中共中央陈述自己的意见。

刘少奇出于对粟裕的信任,从谏如流,支持粟裕的意见,他为中共中央起草回电说,“其(粟裕)提议是有理由的”,“各师建制应尽可能不分割”①。

1948年5月,毛泽东调离陈毅,让粟裕接任其职,担任华东野战军司令员兼政委(粟裕坚持谦让后,改任代司令员兼代政委)。这一决策的运筹过程,除了战局需要与毛泽东的信任外,刘少奇的及时建言,也起了很大的作用。

《一个老兵心目中的陈毅元帅》与《传檄到中原》两书,曾披露陈毅突然被调离华野的真实原因:“中央有人说:‘陈毅在山东,很多有能力的干部他没有充分用起来,很多事情他揽在自己一个人身上,结果这些事情没有做好。’而这人和饶漱石的关系密切。”

这个人是指刘少奇。

饶漱石早年在东北期间,就在刘少奇领导下工作,深受其信任。刘少奇曾在华中局会议上说:“饶漱石同志是毛泽东同志的优秀学生!是一个成熟的革命者。”

因此,他离开新四军前,郑重向毛泽东推荐饶漱石接替自己的职务,使之成为华中局与新四军的一把手。饶漱石也由此成为华中以致后来华东战略区与东北高岗、西南邓小平、西北彭德怀、中南林彪同列的人物。

尽管饶漱石很不地道,后来翻脸不认人,妄图拱倒有知遇之恩的刘少奇,但他们曾经关系密切,也是不争的事实。

中共建政后,刘少奇虽然短时间兼任过军委副主席,但主要工作在地方,不分管军队的具体事务,不久又相继担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中共中央副主席、国家主席,因此与从未脱下军装的粟裕交往不多,但他并未忘记这位老部下。

1955年全军授衔,在粟裕早已提出辞帅并获毛泽东批准后的9月9日,负责决定元帅人选的中共中央书记处(即后来的中央政治局常委,成员为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朱德、)召开会议,有关元帅军衔授予问题成为议题之一。两天后的晚上,中央书记处又召开会议,再次专门讨论元帅军衔授予问题。

会上,刘少奇提出对陈毅授衔元帅的异议。

此前的1954年9月,陈毅被任命国务院副总理,分工为常务副总理,兼管科学院、政法、文化,并“准备做外交工作”。1955年5月,国务院再次分工,确定陈毅分管第一、第二办公室、民族事务和科学、卫生工作。按周恩来、刘少奇、邓小平因工作重心在地方而不授衔的标准,陈毅显然也可以不授衔。

而如果陈毅不授衔,那么南方红军游击队、新四军以及华东野战军(三野)必然要有一位其他代表授衔元帅,时任解放军总参谋长的粟裕将再次成为当然人选。

显然,刘少奇在给粟裕争取授衔元帅的最后机会。

但这两次元帅人选最后确定的会议,中央书记处五大书记之一的周恩来均因正在北戴河疗养而未参加,当中央书记处委托中央办公厅主任征求他的意见时,周恩来主张给陈毅授元帅衔。

据《周恩来年谱》记载:“1955年9月11日,周(恩来)致函,主张给陈毅授帅,认为给陈(毅)授帅,对陈(毅)现在和将来的工作都没什么影响。”

因为周恩来的坚持,刘少奇的异议未被书记处通过,粟裕也因此与军人的最高荣誉——元帅军衔再次失之交臂。

1959年庐山会议上,一年前批判粟裕的彭德怀被打倒。他曾向毛泽东施加影响,说粟裕“里通外国”,引起毛泽东的震怒,不久就解除了粟裕的总参谋长一职。

不想才过一年,“里通外国”的帽子被如法炮制,也扣到了“始作俑者”彭德怀头上。毛泽东生气地说:“其他一切都好谈,里通外国就难办了。”与上一年对粟裕的震怒如出一辙。

1969年11月,刘少奇这个被毛泽东培养了二十余年的接班人,没能等上“接班”的风光日子,在饱受迫害中悲惨地辞世,粟裕也失去了一位伯乐。

 

 

 编辑:zhongkang😎日期:01-19
    来源:摘自《名将粟裕珍闻录》
    作者:张雄文

 


 

刘亚洲上将:“使中国人能恢复辨别善恶是非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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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亚洲上将,父亲刘建德是老八路,他的夫人李小林,岳父是曾担任过国家主席的李先念。

 

 

 

毛泽东的整人手法

毛泽东作为执政者的一种最具有标志性的行为方式,即整人方式两个手法:一是要迫使所有手下人都必须参与整人;二是要迫使所有挨整者都必须写出检查。这两个手法都不仅有着现实方面的功用,而且有着历史方面的效能:前一个手法能够让那些参与者都担上与毛泽东同案的责任,从而有利于掩饰毛泽东的历史形象,——让他们都因有着同案者身份而不愿向历史作证,不愿全盘说出毛泽东整人的详情。后一个手法能够让那些挨整者都立下对毛泽东有利的字据,从而有利于粉饰毛泽东的历史形象,——让他们都言之凿凿地向历史作证,誓言自己是完全错误的而毛泽东是完全正确的。

可见,在毛泽东不断发起的整人运动中,毛泽东手下的党人,尤其是高层党人,没有权利保持沉默,没有权利不去积极掺和其间,而都必须大叫大喊地去狠踢猛踹那些被整的人、那些遍体鳞伤地倒在地上的人。他们如果不这样做,他们自己也会被整,也会被众人狠踢猛踹,以致遍体鳞伤。

 



毛泽东的这种整人手法,也为其后继者所承袭

1987年整胡耀邦时,中共高层开了所谓“民主生活会”,其间绝大多数与会者故伎重演,再次施展那种从先主席那里学到的整人伎俩:联手围斗挨整者,扣帽子,打棍子,你一言我一语地肆揭老底,硬是把这位“红小鬼”出身的总书记整得凄凄惨惨乃至“失声痛哭”。

1989年整赵紫阳时,又有许多中共高层人士故态复萌,纷纷表示要与现任总书记划清界限,并一致声讨他犯了“支持动乱”、“分裂党”的错误,硬是将“中共十三届四中全会”开成了一个批斗会,一个鸹噪四起、格调低下的批斗会。直到十六年后赵紫阳去世时,他们中的许多人仍心怀禁忌,不敢去赵家灵堂吊唁,不敢去八宝山告别,不敢去为他们的这位老同事、老领导送最后一程路,硬是把绝情的事做到了底。

毛泽东数十年如此整人,不可避免地致使这个党的高层成员,也就是这位党主席身边的那些党中贵要,大都做过这种落井下石的事、这种翻脸不认人的事。

也正因此,就人之常情而言,这个党的高层成员的道德水准,尤其是毛泽东执政时的这个党的高层成员的道德水准,大都低于常人的道德水准。这正是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个党的高层成员不仅大都寡德,而且大都可悲;不仅大都曾按毛泽东的授意整过别人,而且也大都曾被别人按毛泽东的授意整过,整得检讨不迭,整得痛苦不堪。其中一些人如周恩来、邓小平等曾被整治多次,还有一些人如刘少奇等竟被整治致死。也就是说,这个党的高层成员大都有过双重的经历,既有过作为出手很重的打手的经历,也有过作为告饶不止的挨打者的经历。他们既做过“胯夫”,也做过“胯下之夫”、毛泽东的“胯下之夫”。也正因此,这个党的高层成员大都有过双重的耻辱,既有过作为凌辱者的耻辱,也有过作为被凌辱者的耻辱。他们都几无例外地或多或少地蒙受过毛泽东所给予的耻辱。

在这个党的高层中,既积极按毛泽东的授意整过别人、又未被别人按毛泽东的授意整过的人,似乎就只有康生一人。可是,此人最终被本党亦被世人公认为大奸大恶之人,堪比李林甫、魏忠贤之辈。也就是说,在毛泽东主政时的这个党的高层政治角逐中,最得逞者竟是最歹毒者。这就使人不能不想起“豺狼横道”这个古语,不能不认为毛泽东主政时的这个党的高层政治生态,是相当险恶的,也是相当丑陋的。

毛泽东让邓小平当上了“反右”运动的副统帅,不管他当时是怎么想的,事实上就是让邓小平为这场运动,不仅要做出仅次于他毛泽东的事功,还要承担仅次于他毛泽东的责任。日后若要追究这场运动的历史责任,第一个要追究的当属统帅毛泽东,第二个要追究的就属副统帅邓小平了。也就是说,在“反右”问题上,毛泽东与邓小平共进共退、共荣共辱:若是肯定“反右”运动,就是既肯定前者也肯定后者;反之,若是否定“反右”运动,就是既否定前者也否定后者。

赵紫阳在软禁期间曾与他的老战友宗凤鸣议论过他们的老首长邓小平,就此公硬是不给“反右”运动平反之事做过一番评论:几十万“右派”都改正了,只剩下几个人没改过来,他还坚持“反右”运动应该肯定。这说不过去嘛,没有道理。赵紫阳还多次谈到:邓小平定下的事,你就得执行,不能反对。他就是这样性格的人。赵紫阳所谓邓小平的“这样性格”,颇得毛泽东的某些遗风,即那种“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的遗风。

 

 

毛泽东整人的另一套手法:隐身幕后别人当打手

毛泽东整人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常常使自己隐身幕后,而把别人推倒前台去大打出手。例如,整刘少奇时,他把周恩来推到前台去主持其事;到了整周恩来时,他又把邓小平推到前台去做重量级打手。他这样做究竟是怎么想的,不得而知;但有什么样的后果,则是确定无疑的,即能让周恩来和邓小平这些位于前台的人替自己分担尽可能多的整人责任,并因此而能为自己的身后事埋下许多伏笔。

这个党若要继续维护周恩来和邓小平这些人在历史上的形象,就得设法掩饰这些人曾如何积极参与整人的史实,同时也会连带着设法掩饰毛泽东曾如何指使这些人去积极参与整人的史实。这就会淡化乃至抹煞那段历史,那段由毛泽东领着这些人共同创造的十分丑陋的历史;同时也会模糊乃至掩盖这些人的真实面目,这些人在中共高层政治角逐中不时作阴阳变色的真实面目。

 

李锐先生曾多次谈起他所亲历的一件事:

大约在1983年至1984年间,中组部奉命销毁一大批档案材料。在销毁之前,中组部部长陈野萍让我(李锐时任中组部常务副部长)看了一个原属于刘少奇专案组的绝密件。这个绝密件中有两份原稿,都写的是给刘少奇定罪的结论,一份是由江青主持草拟的,一份是由周恩来主持草拟的。由周恩来主持草拟的那份结论计有四条,是周恩来亲笔写下的。我认识他的字。比较起来,周恩来给刘少奇定的罪名,要重于江青给刘少奇定的罪名。中共八届十二中全会关于刘少奇问题的决议,基本上就是按周恩来所亲笔拟出的那个结论来定调子的。可惜啊,这两份原稿都给烧了,没有啦!

 

李锐先生还谈了有关这件事的背景情况:

当年有关“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案”审判工作结束后,两案专案组机构随之撤销,而原本由两案专案组搜集并保存的大量资料也就转到我们中组部保管。在这批资料中,有许多见不得人的东西,既有涉及周恩来的许多见不得人的东西,如上述他给刘少奇做结论的原稿;也有涉及其它领导人的许多见不得人的东西,如他们背地里相互打小报告、相互揭老底的原稿。

邓颖超深知这些资料一旦披露,就会极大地损害周恩来在世人心目中已经形成的那种正人君子的形象,于是急切要求中央予以销毁,并为此多次催逼胡耀邦,最后如愿以偿,迫使中央同意烧掉这些资料。可以说,邓颖超晚年最用心做的事就是竭尽全力地维护其夫君周恩来的形象。

 

李锐先生说:

毛泽东搞“文化大革命”,搞了那么长的时间,做了那么多的坏事,却没有留下许多属于自己的墨迹。到此处,我们则看到:毛泽东虽然没有留下许多属于自己的墨迹,却留下了许多属于别人的墨迹,比如上述那个属于周恩来的墨迹。毛泽东这是让手下人替他背黑锅,一是不留下他干坏事的纪录,二是可防范手下人说出他干坏事的真相。可以想见,周恩来即便是死在了毛泽东的后面,也不会主动去披露他曾助毛整人的许多详情,尤其是不会主动去披露他曾助毛整刘的这一详情,相反倒会竭力去掩饰这一详情。不过,周恩来本人固然死在了毛泽东的前面,其遗孀却活到了毛泽东的身后,并做起了周恩来假如还活着也一定会去做的事,即一定会去竭力掩饰他所做过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其中就包括那些他替毛泽东当打手背黑锅的事。

可以说,其遗孀邓颖超做得很努力,也很成功,不辱夫命,真的抹掉了许多有关周恩来的那些见不得人事的历史记录,至少销毁了上述那份由周恩来亲笔拟定刘少奇罪名的原稿。

 

1973年毛泽东整周恩来这件事

毛泽东知道,要整像周恩来这样的重量级人物,仅靠“四人帮”那些人是压不住台的,也得要有与之相差不多的重量级人物出场。于是,他就把目光投向了邓小平,投向了这个他不久前才从流放地江西召回北京的原“第二号走资派”。邓小平是个聪明人,自是会深知毛泽东的用心,深知毛泽东这是既在起用他也在考验他。于是,他为了毛泽东,也为了他自己,断然出手,将整周恩来的事做得尽职尽力。1973年毛泽东主使中共高层整周恩来的事;在纪登奎当时很顾忌的那些还活着的人中,就包括邓小平。

邓小平为什么对于“文革”抱着这样一种矛盾的态度:一方面,旗帜鲜明地表示要彻底否定“文革”;另一方面,又讳莫如深地总不让彻底搞清“文革”。因为,他在这场运动中,既受过严重的伤害,也有过不良的言行;既做出果敢的举动,也留下耻辱的记录。所以,“文革”问题在其治下,也就既不能作为传媒深入报道的话题,也不能作为学界深入研究的课题。

 

 

晚年毛泽东浸泡在整人的污泥浊水中“不亦乐乎”

晚年毛泽东做得最多的事就是整人。因此可以说,大多数时间都浸泡在整人的污泥浊水中,“不亦乐乎”地感受着他“与人斗”的肮脏与恶臭。并且,他还把他身边的那些人,那些执政党高层大员们,也都拉下这污泥塘中,陪着他一块儿嬉戏打闹,闹得一个个都成泥猴模样。先是看着刘少奇是在如何往彭德怀身上泼脏水、抹污泥的,继而看着周恩来又是在如何往刘少奇身上泼脏水、抹污泥的,再而看着邓小平又是在如何往周恩来身上泼脏水、抹污泥的……

正是这种污泥塘中的狂欢,构成了晚年毛泽东政治生活中的主要内容;并因他蓄意拉人下水而又连带地构成当时整个中共高层政治生活中的主要内容。这种污泥塘中的狂欢,又因其非常丑陋而成为毛泽东刻意设局加以掩饰的历史迷案;并又因其负面连带效应而又成为此后历届中共高层都要想方设法加以掩饰的历史沉案。

“文革”前,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会有所谓“七大常委”。除毛泽东外,其余六人为刘少奇、周恩来、朱德、陈云、林彪、邓小平。这六人都无一例外地对毛泽东抱着曲意逢迎乃至偷合苟容的态度,尽管各自逢迎苟容的程度不一。除晚年外,刘少奇在其常委任上大多数时间里,都顺从着毛泽东,即常常是昧着良知去做着助毛为虐的事。比如,在“合作化”运动中,在“反冒进”运动中,在“大跃进”运动中,他都曾一度站在较为清醒的一方,即毛泽东称之为“右”的一方;可一旦获悉毛泽东已下了反“右”的决心,便立刻转变立场,变“右”为“左”,顺从着毛泽东的意去做那些不切实际的事,去整那些做了实事或讲了实话的人,去批邓子恢,去批周恩来,去批彭德怀……更有甚者,他竟能为附和着毛泽东去整彭德怀而干出那种栽赃陷害的事:一是明明知道彭德怀“不会说一句外国话”,却偏偏要附和着毛泽东去指控彭德怀“里通外国”;二是明明知道彭德怀一向不爱搞拉拉扯扯,却偏偏要附和着毛泽东去指控彭德怀组织“秘密反党小集团”(军事俱乐部)。可以说,刘少奇是头脑相当清醒地跟着毛泽东去做这些浑事且丑事的。

至于周恩来就离“刚直”更远了。自“延安整风”后,他就一直对毛泽东抱着逆来顺受的态度,屡屡遭毛泽东打压乃至羞辱,又屡屡向毛泽东示弱乃至告饶,甚至屡屡昧着良知做了许多助毛为虐的事。在1959年庐山会议上,本应该由他这位当总理的人向毛泽东进言“大跃进”搞得过火事,可他就是隐忍不说,结果让那位当将军的人替他一吐为快。彭德怀为此气得当面骂他:“你们真是人情世故太深了,老奸巨猾。”

于是乎,管经济的国务院总理因不敢向毛泽东直言大跃进弊病而得以自保,不管经济的国防部长则因敢向毛泽东直言大跃进弊病而不免落难。事情到此还没有结束,在彭德怀替周恩来说话而被打倒后,周恩来不仅不予援手反而落井下石,也板起面孔来指责这个代他受过的人。他一是批彭德怀的现行罪过,即批彭德怀此时猖狂攻击“大跃进”;二是揭彭德怀的历史老底,即揭彭德怀过去就曾屡屡反对毛主席。1959年8月24日,周恩来在军委扩大会议上作报告。报告题为《保卫党的总路线,反对右倾机会主义,坚决粉碎以彭德怀为首的反党阴谋集团的活动》。听报告者为全军正师职以上干部,计有一千余人。在这一报告中,周恩来以中共最为资深的党人、军人的身份,畅谈中共的党史、军史,历数彭德怀一件件反对毛泽东的事例,从而为毛泽东关于他与彭德怀在历史上“三分合作,七分不合作”的说法,做了“最权威”的注释,至少看起来像是“最权威”的注释。不过,周恩来虽然离刚直最远,但也正因此而能在毛泽东治下的仕途上走得最远,至少比刘少奇、邓小平走得远。他屡屡被毛泽东敲打,但都因自己忍让躲闪有方,不仅没被毛泽东敲打得一蹶不振,反而能最终盖着党旗老死于毛泽东的身旁。

林彪虽在穷途末路时敢与毛泽东拔刀相向,作困兽之斗,但在其常委任上大多数时间里,尤其是在一些关键性场合中,都是无原则地追随着毛泽东、热捧着毛泽东。比如,在1959年“庐山会议”上,在1962年“七千人大会”上,在1966年5月“政治局扩大会议”上和在同年8月“八届十一中全会”上,他都是不论是非且不嫌肉麻地替毛泽东抬轿子、吹喇叭。

至于朱德,用李锐先生的话说“是一个‘阿弥陀佛’的人,好好先生”。他固然不会去积极主动地整治人,但也不会去仗义执言地抗拒毛,而常常会随着大流说上一些应景的话、敷衍的话,既敷衍着毛泽东,也敷衍着公道和正义。

陈云曾屡屡为毛泽东补偏救弊,收拾经济烂摊子,故经常被毛泽东誉之为“良将”、“贤妻”。不过,他一旦发现毛泽东反悔变脸,变虚心纳谏为讳疾忌医,并迁怒于自己,就立刻做出检查,痛说自己种种不是,接着就请病假走人,与毛泽东脱离接触,使之眼不见心不烦,也就不予严加惩处了。

至于邓小平,则很善于向毛泽东做检查,即很善于在毛泽东的面前,把明明是自己做对了的事硬说成是自己做错了的事,并发誓要痛改前非。在中共高层,无论就向毛泽东做检查的质量来说,还是就向毛泽东做检查的数量来说,邓小平都属名列前茅者。

毛泽东能够迫使中共党内最显才智的周恩来总理向自己低头认错这件事本身就表明,他在中共党内的魔力是无与伦比的。又如,毛泽东能够迫使中共党内最为刚勇的彭德怀将军向自己低头认错这件事本身就表明,他在中共党内的权势是不可抗拒的。

凡是上了史的人,只要做了坏事就应受到贬斥,即便死了也应受到追诉,以使他遗臭万年;同理,凡是上了史的人,只要做了好事就应获得褒扬,即便死了也应获得追认,以使他流芳百世。就是要说明在我们这个民族的历史发展中,尽管不时孳生许多邪恶的东西,但最终还是邪不压正的,还是要讲公道常理的。或者说,在我们这个民族的历史发展中,尽管不时孳生许多病态的东西,但仍然保有健康的根基,保有再度复兴的可能。因此,若要复兴中国文化,就必须复兴中国传统历史记述,“使中国人能恢复辨别善恶是非的能力”。


 

刘亚洲上将在军中的一次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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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12,时任成都军区空军政委的刘亚洲将军,在成都空军昆明基地营级以上干部会议上作了一次名为《信念与道德》的演讲。以下为讲话全文。

 

 

同志们:下午好。

今天,本来是要到大礼堂给大家讲话的,但我嫌那个地方太大。我一个人孤单单地坐在主席台上,你们在下面正襟危坐。那样我们之间的差距就太大了。我之所以选择这个大教室,就是想拉近与同志们的距离。我不是做你们大家已经习惯的、传统意义上的报告。我只是想和大家交流一下思想。我就那么一讲,你们就那么一听,也不要记,也不要录音。讲错的地方我自己负责。与其他领导同志给你们做的报告相比,我讲的东西起点低,没高度、也没什么深度,不像他们的报告又是高举,又是深入的,气势恢宏。我总是从小处着手。今天,我主要讲两个问题,第一个是信念问题,第二个是道德问题。

 

一、信念问题

马丁·路德·金讲:我有一个梦。和他一样,我也有一个梦。强军梦和强国梦。这两个梦其实是一个梦。这不仅是梦,已变成我的坚强的信念。我们都是军人。和我相比,你们都是年轻的军人。我在国防科技大学讲课的时候,曾经套用毛主席的一句话: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我说,军队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是你们的。是你们今天在座的这些同志的。你们是军队的明天,因此你们也是军队的太阳。我非常热爱这支军队。我十五岁参军,到现在已经三十四年了。我已经为它奉献了青春。我必将为它奉献终生,虽然我不敢讲是否能为它奉献子孙。我生在军营,长在军营。我爸爸就是个老军人。1939年,他和家乡的六个青年农民一起参加了八路军。在惨烈的孟良崮战役中,其他六个人都在这场战斗中战死,只剩下我爸爸一个人。两年后,我爸爸担任了营教导员。打淮海战役,我爸爸所在的二十一军一八七团在王塘阻击邱清泉兵团。仗打得真残酷。最后守王塘的连队只剩下六个人。敌人潮水般涌上来。爸爸打开了随身带了十年的一个小包裹,里面有奶奶给他做的一双布鞋。他舍不得穿。他背了它十年,走了万里路。在这最后的关头,他想把它穿上,一试,才发现两只鞋都是左脚!爸爸给我讲这个故事时他笑了,我却感到心酸。我们的军队是多少由我爸爸这样的朴实的农民组成的呀。多少先烈为了今天,在我们前头倒下了。

我们正处在一个崭新时期。邓小平同志的改革开放政策在古老的中国大地上大放异彩。军队的地位依然重要。自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军队已经在政治上发挥了两次重要作用,还将继续发挥作用。哪两次呢?一次是五减去一政治风波。小平同志说过,这场风波是迟早要来的。既然非来不可,早来比迟来强。六五减去一之后,我国的改革开放事业揭开了崭新的一页。最近大家在学习十六大的政治报告,里面有一个重要命题,就是十三年来以江泽民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的辉煌成就。这个十三年从什么时候分野?从五减去一。可以这样说,没有六五减去一问题的解决,就没有我们国家今天的繁荣昌盛的局面;没有军队,五减去一的问题就不可能得到解决,也就不可能有这十三年的辉煌。64号那天早晨,北京城经过一夜的倒海翻江之后突然平静下来。许多清场部队聚集在天安门广场,不知道下一步事态会怎么发展,神经的弦绷得紧紧的。那天上午,北京市所有的电话都不通。为什么打不通呢?因为全体市民都躲在家里打电话,电话一下超负荷,瘫痪了。谣言像长了腿,飞跑全国。西方渲染。全球目光齐聚在天安门广场上。当时,杨尚昆主席讲过这么一句话:“‘六五减去一这天早晨天安门广场如果有一个班出问题,都不得了。但是,我们的军队是党领导下的军队,这个班是没有的。军队是经得起考验的。军队为了六五减去一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和昆明基地政治部詹本发主任谈到这个问题。在北京当兵是很难的。六五减去一时,北京有的人在阻挡解放军进城的时候是下了毒手的。残害解放军的行为令人发指。六十三军的排长刘国庚在六部口被打伤然后活活地烧死;三十九军的班长崔国正在崇文门烧死吊起来;六十五军的班长李国瑞在阜城门被烧死后吊起来。后来杨尚昆主席接见了三个烈士的家属。这其中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当时杨尚昆主席就注意到了。杨主席说,这三个烈士的姓名中都有一个字。你看刘国庚、崔国正、李国瑞,就是死的最惨的三个烈士,名字中都有一个字。杨主席讲,说明他们是为国家尽了力,流尽了最后一滴血。中国军队在六五减去一事件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稳定了江山。这是军队在新时期所做的一次贡献。

另一次就是1979年的对越自卫还击作战和后来的两山老山、者阴山)作战。特别是1979年的对越自卫还击作战,我们很多同志没有认识到这场战争的意义。当时就有人讲:我们和越南人打,现在牺牲了是烈士,将来一旦两国关系好了以后,他们算什么?我讲:仍然是烈士!为什么呢?对这场战争我们要从政治角度上去看。战争的意义往往在战争之外。小平同志的这场战争是打给两个人看的,一个是中国共产党,一个是美国佬。小平同志1978年复出,791月访美,2月就打仗。从政治上讲,这一仗非打不可。为什么呢?小平同志复出以后,中国改革开放的蓝图已经在他心中草绘而成,要实现这个蓝图必须在党内树立绝对的权威。要打一仗。那时四人帮刚被粉碎,党内思想极左的人大把大把的,既反邓,更反对他的路线及政策。要改革,就要有权威。最快的树立权威的办法就是打仗。刘裕就是这么做的。当时很多人反对打,认为解放军经过文化大革命不能打仗了,但邓小平说一不二,力排众议,大手一挥,217日,解放军潮水般地涌过边界。第二个是美国佬,这个意义就更大了。到今天,邓小平同志已经离开我们五年多了,但我一直觉得他就在我们身边。李献忠(北空政治部秘书处处长——编者注)说:还是我们的毛泽东,越想越伟大。我想说:还是我们的邓小平,越想越伟大。时间越往后推移,小平同志的伟大越让我们感到触手可及。他领着我们把整个中国的方向拧过来了。你看,这场仗是在1979年打的。1975年,美国人是在损兵折将以后狼狈地撤出了越南。小平同志说了,我教训一下越南。那时候越南跟着谁跑呢?跟着苏联跑。小平同志这个时候发起对越自卫还击作战,就是把自己、把中国从所谓的苏联社会主义阵营中划出来。当时许多东欧国家都不满意,说社会主义国家打社会主义国家。小平同志在当时就看到,你这种社会主义,不要也罢。结果怎么样?假社会主义是没有生命力的。到1989年,所有的东欧社会主义国家纷纷倒台,连苏联都垮了。十年前小平同志就看到了这一点,用这一场战争和你划清界线。小平,真奇人也!刚才我说这场仗也是为美国人打的,也就是说为美国人出气。有证据吗?有。小平同志前一天访问白宫出来,第二天就开打。为什么要为美国人出气?美国人刚刚灰头土脸地从越南走掉了。我们干嘛要为它出气?其实这不是为美国,还是为我们,为改革开放。中国要改革开放没有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的援助是不可能的。此仗一打,美国对中国的经济援助、技术援助、科技援助包括军援和资金源源不断地涌到中国。中美之间的蜜月长达十年之久,一直到198964日才划上句号。这一仗给中国带来了什么?给中国带来了大量的时间,大量的资金,大量的技术。而这一切,确保了苏东波之后的中国继续挺立。其功至伟呵。甚至可以这样说,中国的改革开放的第一步就是从这场战争中迈出去的。从这个意义上来看,中国军队对中国改革开放的贡献不可限量。

然而,我们的军队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奉献出自己的?我上次来,跟庄可柱司令、齐海田政委讲过,我是有云南情结的。1979年作战的时候我在空军政治部,空军虽未出动,但地面战争一样揪着我的心。后来两山作战,总政组织一批作家采访,第一次是1984年,收复老山的时候,到十四军,我去了,还有叶楠、周涛、乔良。后来,我又单独去了几次。1999年,我又来了一次。我深深地眷恋着云南。为什么呢?就因为我当时到参战的部队去,给我留下太深的印象。当时改革开放已经开始了,特别是两山作战的时候,后方是歌舞升平啊!部队官兵不仅面临生死考验,还都有生活负担。尤其是基层干部,几乎家庭都很困难。当时我去看十四军的一个指导员,他已经牺牲了,他妻子见了我,跟我讲,作战前这个指导员是有欠债的,临开赴前线时发了最后一个月的工资,结果七扣八扣,工资袋在拿到手上的时候里面只剩下五分钱了。最后她拿出这个单子给我看,就五分钱,我真是觉得心酸。有些战士家里很贫穷,他们的遗书真是字字血、声声泪。烈士在遗书里面说,如果我要死了,请公社给我家一头牛;一个人讲,如果我死了,请把我的军装脱下来送到我家乡去。我的兄弟都穿不起衣服。这些东西看了以后,真是让人难受。官兵们的精神像泰山一般伟大。我从后方到前方,前后方反差之大,不可言!不光是生活,还有其它方面。比方说,我曾经调查过四个军的参战部队,这四个军的参战部队凡是有未婚妻的干部,百分之百都吹掉了,几乎没有一个例外。我看了一个姑娘的绝交信,写的也有道理:你牺牲了还好,你要是负伤缺个胳膊少条腿瞎个眼的,我们怎么往下过?这也很实在。二十七军的一个副指导员领着突击队进攻一个山头,牺牲了。三十个突击队员牺牲了二十个。回来以后,连长把全连剩下的人集合点名,在一个老百姓的打谷场上,副指导员的尸体和这二十几具烈士的尸体就在旁边躺着。在这个时候,副指导员的未婚妻的信到了。什么信?绝交信。连长当着全连的面也就是当着活着的人的面,当然也当着这个已经牺牲的副指导员的遗体,念这封信,全连战士无不泪流满面。我时常品味当时的氛围和他们的心情。人性的光辉在这一刻闪烁出最明亮的光芒。走入战争的时候很少有豪言壮语。真正能打动人心的绝非长篇大论,更非大道理。沉默比喧嚣更有力量。我去过一个即将投入战斗的部队,哪里像小说里、电影上、电视上描绘的,参战前部队的求战情绪是多么的热烈,口号声连天,写血书等等,都是夸大其辞。部队作战前,驻地一片死寂。干部都躲得远远的。这些干部平时是很豪迈的。有一个干部一直到现在和我还有交往。那个时候我是个副营职干部,他是师长。他见了我,豪气干云地说:我有三个想法,你给我写到书里去!第一,我要做中国的巴顿;第二,士兵算什么?士兵就是阿拉伯数字;第三,我盼望打仗。打一仗升一级。就因为这几句话,我不原谅他。他对士兵没有感情呵。连长、指导员平时如果和战士关系好,还能在一起。如果平时有点矛盾,就都躲到一边去了。但枪炮一响,干部也好,战士也好,都是义无反顾。

你们都知道我写过一篇文章,名字叫《王仁先》。这篇文章反响很大。王仁先是十四军四十师的副连职参谋,昆明人,干部子弟。战前因违犯纪律受了处分,后来牺牲了。有人认为他不是英雄,我认为他是英雄,而且是高高大大的英雄。当时十四军军长×××曾说:听说刘亚洲要写王仁先?十四军那么多英雄人物他不写,偏写这么一个人?别人把此话转给我,我只轻蔑地撇了一下嘴。雨果早就说过,在绝对正确的英雄主义之上有一个绝对正确的人道主义。王仁先的故事就是人道主义的典范,同时也是英雄主义的典范。王仁先本来在昆明谈了一个女朋友,但部队往老山开拔时,女朋友跟他吹掉了。部队开进老山地区后,驻扎在一个叫落水洞的地方。王仁先和几个干部住在一个苗族农民家中。女主人是很漂亮的苗族姑娘,结婚不久,有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这女人性格很奔放,很刚烈。少数民族的姑娘大都具有这种特点。不像汉族女人,不敢爱也不敢恨。汉族是最没有爱情的一个民族。别看汉族有世界上最多的人口,但它没有爱情。外国因为爱情可以发生战争,中国行吗?吴三桂算是为爱情打仗的男人了,偏偏又是个汉奸。落水洞这个苗族女人见到王仁先之后,立即就爱上了他。王仁先英俊帅气,一米八的个子。据说他的嘴老是紧抿着,像高仓健。王仁先开始对她是一屑不顾的。农村女人嘛,家里那么穷。虽然长得不错,已是有孩子的人了。部队上老山前,苗族女人给住他家所有的战士水壶里都灌满了水,给王仁先那壶里特意加了糖,加了那么多的糖,以至于像蜜一般甜。晚上,苗族女人抱着孩子来到王仁先屋里。她对王仁先使用了最原始的手段:解开衣服给孩子喂奶。他俩就这么在屋坐着。王仁先拼命抽烟。他在抗拒。但最后终于没抗拒住。为什么没有呢?这是有前提的,这个前提就是明天部队就要上老山。这一去,他可能就要光荣了。他是个血性男儿,连女人都没摸过。他肯定心有不甘啊。这是人之常情。他俩当时就在猪圈里发生了关系。第二天,情况陡变,进攻推迟了。作战计划推迟,爱情已然来到。什么事情都一样,有第一次就有第一百次。那些日子,落水洞到处留下了他们爱的影子。当然,相当多的次数还是在猪圈里。王仁先每次做完事都抽烟,一根接一根抽,好凶啊。苗族女子高兴,就在猪圈里唱歌。好个有性格的女子!后来她丈夫查觉了,问她跟谁,她不说,丈夫就告部队了。十四军感到这是个严重破坏群众纪律的事件,×××军长下令严查。部队把住在苗族女人家附近的官兵全部集合起来,列队,把这个女人叫来认。这女人真是刚烈得紧呐,今天我想起来还肃然起敬。她走到王仁先跟前,一指,说:就是他!又说了一句什么,我学不出来,意思就是我喜欢他,我爱他。保卫科长说:我早就猜到是王仁先了。我看到猪圈到处丢着高级烟头。那种过滤嘴的香烟连里只有他抽。王仁先受到处分,还从副连降为正排。进攻老山那天,团里派王仁先到最前线去。712日,越军一个师和我军在老山地区发生剧烈争夺战。炮火连天。因为落水洞离前线近,可以看到天边一片火红。苗族女人就坐在村头,望着老山方向。丈夫打她,下手很重。头和嘴都流血了,她不动。王仁先在最前方的高地上。他是炮兵参谋,及时向后方炮兵报了一千多条情况。我军炮火像长了眼睛一样,落到敌人头上。8月份我登上老山,往下望去,还可见累累白骨。那都是“7·12”被击毙的敌人。后来敌人发现这个地方有名堂,集中炮火打这里。王仁先牺牲了。他的战友说当时他是靠着一棵树死的。他是站着死的。部队下来之后,仍从落水洞过。苗族女人站在村头,一个个地寻找。官兵们从她身边过,都低着头,像犯了错误一样。他们都整过王仁先,这时完全转换了一种心情。最后这个女人知道了王仁先牺牲的事。你看她要做什么?她把家里的财产变卖了,买了两条相当高级的过滤嘴香烟,来到王仁先的坟前,把两条烟全部拆开,一根一根点燃,插在坟头上。坟头都插满了。当时我听了非常感动。1984年,我到老山的时候王仁先的墓已经立起来了。开始军里不打算给王仁先记功,后来在我们这批作家强烈的要求下记了功,大概记了一等功。当时我去烈士陵园找他的碑,找到了。我就学这个女人,把一包烟撕开,都给他点燃,插在坟上。那时我是空军联络部副营职干事。事隔十五年之后的1999年,我在北空当政治部主任,又专门带了王春波、刘潘之几个处长到麻栗坡烈士陵园。老山青翠依然。这次我专门从北京带来烟酒,在坟前把酒给他倒上,把烟给他点燃。跟着我去的处长都流泪了。他们说,主任你对这个地方还有这么深的感情啊!我到成空以后呢,暂时还没有去。我当然要去。千年的墓碑会说话。麻栗坡那个地方有几千座墓碑,走近它那是走近每一个灵魂。走进麻栗坡烈士陵园,平时心里的那些污泥浊水都不存在了。

我有一个观点:中国真正的精英和真正的改革者,有一大部份在军队里。这里面有一个规律:就是越文明的国家,越是发达的国家,它的军队就越是一支保守的力量。美国军队绝对是一支保守的力量,德国、法国、英国都是。越是文明程度不高的国家,它的军队恰恰是一支改革的力量,全世界都是这样,巴基斯坦、南朝鲜、菲律宾、阿根廷、智利、厄瓜多尔、巴西,都如此。这是个规律。美国军人是相当保守的。美国军人保守并不是作战观念保守,而是政治上保守。我举例说明:美国军人和美国政客看待中国的眼光是不一样的。美国政客能看到中国崛起对世界的重要性,包括对美国的重要性。它知道除了遏制中国之外还需要与中国合作。美国军方的观念则保守得多。它认为,在新的世纪美国要确保五十年至一百年不落后,仅仅教训伊拉克、叙利亚、阿富汗这些小国家是不够的,必须找一个大国来教训。他把这个大国锁定中国。这是从世界角度上讲。其次,从中国角度上讲。文化大革命是个断层。文革中没有其它出路,只有一个出路,就是到军队来。因此,那一代的青年人中的精英都到部队上来了,一车皮一皮往部队拉。部队现在当到团以上干部的,没有一个草包,如果有,他是假装的。这些人就是不到部队来,继续留在地方,我有一句话,基本职务相等。什么意思呢?今天部队的团职干部不到军队来,在地方就可能混个县级干部。今天的师一级领导在地方上都是地市级干部,不会错的。经过文化大革命,经过改革开放,中国军队已相当成熟。现代化没有军队的参与,是不可能实现的。甚至中国的民主化和法制化进程,军队都会参予。中国军队任重而道远啊!为了完成历史赋予给我们军队的使命,需要更多的人才。军队现在已经人才济济,但是还不够,还要多些,更多些。培养人才是当务之急。这是江主席的话。要特别注意人才的个性和共性。今天我着重谈谈这个问题。

个性问题。个性问题有不少,我这里主要谈的是地域性。很多人在研究人才时忽略了这一点,其实它挺重要。有一个现象大家一定注意到了,党的第一代领袖多出自长江流域,多出于湖南省。它与两个方面有关,一是鸦片战争,一是湘军。1840年,英国用大炮轰开中国的大门后,西方对中国的入侵是由东南沿海顺着长江这条黄金水道逐渐向大陆渗透的。长江流域领风气之先。科技、文化、制造业得以发展。思想焕然一新。第一波留学潮就主要是从长江流域开始的,最上溯可到四川。太平军兴起,沿长江东下。湘军军兴,亦沿长江东下。湘军攻克南京后,曾国藩自裁湘军。湘军将士携着从战争中掠夺来的大量财富逆江而上,回到湖南。这些钱他们用到了两处:一是盖房子置田地,一是大办学堂。毛泽东等领袖都是在这个时期进学堂的。湖南文化蓬蓬勃勃。故当时有中国不可一日无湖南之语。地域对部队的影响极大。京津地区部队有自己的特点。成都地区的部队也有它的个性。昆明地区的部队又有它的个性。京津地区是政治文化中心。北京地区的老百姓都是很关心政治的。军队不是生活在真空中,也很关心政治,人人都是小政治家。但是,一到关键时刻,越是京畿的部队越不能用。六四时典型的例子是北京军区的三十八军和二十八军。三十八军军长徐勤先是个将才。他在坦克一师当师长时我看过他指挥的一场演习。他懒洋洋地坐在,不,几乎是半躺在帐蓬中的椅子上,指挥千军万马,头脑清晰如闪电,井然有序,大有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的气势。在中国军队这样的人不多。与他不相伯仲的有××××××。超过他的只有兰州军区×司令。可惜徐勤先政治上不可靠。六四期间,北京告急,北京军区司令员周依冰亲自开车到保定,要徐勤先带部队进京。徐勤先问,有没有中央军委的命令。周说,有。徐又问,有没有小平同志的命令。周说,有。徐又问,有没有常务副主席杨尚昆的命令。周说,有。徐又问,有没有军委第一副主席赵紫阳的命令。周说,没有。徐说,那这个兵我不能带。周依冰指着徐勤先的鼻子说:我知道你老婆是法官!你两个儿子都在天安门广场!三十八军就驻在京津地区。二十八军也是这样。二十八军是64日早晨向天安门广场开进的。前一夜惊涛骇浪,许多部队已经攻进去了。群众在木樨地把二十八军拦住。二十八军军长何燕然在装甲车上手搭凉棚往前一看,说了一句话:遍地青纱帐。什么意思呢,你看老百姓多得跟青纱帐一样。这不是把自己当鬼子了吗?他那个政委也是够操蛋的。政委还来了一句:十万青年十万军。两个人还在那里做诗。刘华清副主席叫空军王海司令员派直升机向他们喊话:前进前进!不顾一切前进!何燕然根本不听,还对政委讲,将来上军事法庭,你去还是我去呀。后来刘副主席非常生气,说了四个字:龟不出头。我到成空以后,就研究成都地区部队。空军机关有一个现象很有趣:什么地区来的干部最多呢?我粗略估算了一下,兰州地区来的干部最多,其次是沈阳。为什么?广州地区的干部不去呀。生活比较好。南京和华东地区生活也比较好。北空在北京也不用去。问题是成空的干部也不愿去。他不愿意离开成都,这就是文化使然。成都平原是个盆地。四川人有一种盆地意识,不思进取。黄涛(单位、职务不详,估计为作者朋友——编者注)说过视觉盆地的话,用这句话形容成都平原,很贴切。除了地理成因,还有历史成因。自古以来,凡在成都地区为王的,从公孙述开始到明玉轸止,当然还有张献忠,对中原都是采取守势战略。诸葛亮六出祁山,率部队打曹魏,实际上是以攻为守。他知道,我要不攻,连守都守不住。他成功地掩饰自己的本来面目。邓艾伐蜀,攻克江油到绵竹之后,后援部队没上来,自己也精疲力竭,说明日干脆班师算了,结果硬着头皮往前一走,摧枯拉朽。搞了半天才明白蜀国原来力量是很空虚的。自古以来成都人都取守势,一直传到今天。你们都见过成都的川军出川作战纪念碑,但可曾对它发问?中国人为国作战,哪分省籍?你见过湘军出去打仗还要立个湘军出湘纪念碑么?河南人出去打仗还要立个豫军出豫纪念碑么?抗日战争时期川军出川作战,偏要立个纪念碑,恰恰是川人守势心态的印证。但一个事物总有它的两面。成空部队都处在边远艰苦地区,领导下部队,目击部队那种艰苦奋斗的场景,会对灵魂产生洗礼和冲击。成空领导一般都比较淡泊名利,道理就在于此。昆明基地雷达团有一个排长,月工资四百元,每月寄给瘫痪在床父母二百元,小孩上学一百五,生活费只有几十元。家徒四壁。但在艰苦的地区一干就是十年。空军丁文昌政委去看望了他,说:你很不错,我给你敬个礼。排长眼泪刷刷地流。这是最高奖赏了。你们昆明基地位处云南。这里是老山精神的发祥地。你们是近水楼台。老山精神是一种奉献精神,一种大无畏的勇敢精神,值得我们世代记取。

 

共性问题。我军干部有三个普遍性的问题:

缺乏讲真话的勇气,当然也缺乏讲真话的能力。去年,经中央军委和江主席批准,国防大学举办了一个正军职干部培训班,俗称龙班,从全军挑选了三十名正军职以上的干部去学习,空军有三个:我,空军何为荣副参谋长,沈空许其亮司令员。何和许都是飞行员中的佼佼者。他们都是我的首长,都对我有提携之恩。入校的第一个星期,其它学员都在研究学校的规章制度、研究教师啊,课程啊。我研究其它二十九个人。我不研究学校,我研究人。当他们熟悉学校以后,我也已经熟悉了他们。我得出结论:第一,虽然部队中还有好的人没有来,但来的肯定是最好的。第二,将来的军委领导、总部领导,很可能从这三十个人中产生,甚至更高,也未可知。但如果这些人包括我自己在内,不加强学习和修养,充其量也就是军事工作者、政治工作者,而不能称为军事家、政治家。这就是者与家的关系。这些人是我们这代军人的化身。在他们身上可以折射出整个军队。有一些人已经接近顶峰了,但还差一个台阶。可就这么一个台阶,终其一生,他就是上不去。我们这批高级干部,最缺乏的就是三条:独立思考,逆向思维,敢于说不。敢于说不决不是不服从命令,听从指挥,恰恰是更好的服从命令听指挥。列宁早就说过:不折不扣地贯彻上级的意图是最好的消极怠工。这是大意。人和思想和水一样,是流动状态的。你不让它流动,这水就变腐臭了。死水一潭!水的形态又是自由的形态。人世间最具有自由形态的东西就是水。哪儿都能去。哪儿都敢去。无孔不入嘛。人的思想应当也是这样的。过去苏联共产党的教训,以及我党的历史经验,都告诉我们,忽略人的思想和强制人的思想是要付出沉重代价的。毛主席解放初期就讲过:我们党要养一批敢于胡思乱想的人。总政联络部部长岳枫,就是叶剑英的儿子,一举手说:我报名!美国兰德公司有一条著名的宗旨:保护怪论。怪论往往过一段时间就变成了真理。江主席一再告诫我们要解放思想。我常对你们说,解放思想,首先得要有思想。你连思想都没有,解放个什么趣!让人们胡思乱想并不一定是坏事。一定要处理好思想稳定与社会稳定的关系。思想越活跃,社会就越稳定。思想越自由,社会就越前进。反之,思想越压抑,社会才越不稳定。文化大革命中,四人帮不仅在无耻地强奸人民的思想,他们甚至是在轮奸人民的思想。这种悲剧再也不能重演了。我是从步兵连队出来的,我有个最深刻的体会:当过连长之后才知道怎么当班长。有些人为官一生,至死不知道这个官是怎么当的。有的人一辈子在讨伐别人的思想,其实他不晓得他的思想最该受讨伐。总政组织部邓正明部长在退休时,说了一句很深刻的话:我为官一生最大的体会是:多交小朋友,少交大朋友;不忘老朋友,稳定好朋友。他说的仅仅是朋友吗?不,他说的是思想。我这个人你们也许不了解。我什么都没有,但我有思想。从物质上讲,我也许最穷;从精神上讲,我肯定最富。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但思想不给你。我绝不出让思想主权。就像小平同志讲的:主权问题不容谈判。由于我掌握了自己的思想主权,所以我从不说假话。人说话应该有底线,这些底线依次是:一,力图说真话;二,不能说真话应当保持沉默;三,无权保持沉默而又不得不说假话则不应伤害他人。现在,领导干部要带头讲真话,要喜欢讲真话的人,要敢用讲真话的人。但常常的情形是:讲真话领导不高兴。讲假话群众不高兴。当年我们批判林彪时,说他在井冈山就反对毛主席。原因是当时林彪给毛主席写了一封信,提出红旗倒底能打多久的问题。林彪后来成了罪人,但这件事他不错,不仅不错,还有益呢。一个下面的干部,用这种形式向党的领导反映自己的观点,提出自己的意见,这是好事。如果把自己的观点隐瞒起来,上面说什么就跟着说什么,这是不正确的。林彪不隐瞒自己的观点,尽管他的观点是错误的,但敢于向上面反映,这是一种到今天都应该提倡的精神。由于林彪提出了这个问题,毛主席写了千古名篇《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如果林彪不提那个问题,毛主席这篇文章也写不出来。

知识。我讲的知识,不仅仅是指文化程度。我讲的知识是一种综合素质。今天的知识分子,我给他们讲,我不认为你们是知识分子,你们仅仅是知道分子。你懂得不少,书看了不少,但真学问不行。真正的知识分子既要有书本知识,又有实践知识。读书,第一是要钻进去,第二是要跳出来。重要的是钻进去,更重要的是要跳出来。要有自己的心得。军队要担大任,必须要更多的知识分子。改革开放以来,我军招生了不少大学生,但情况如何呢?我在北空时作了个调查,挺令人心寒呀。从八十年代开始到2000年,从大学里招收本科大学生一千八百多人。这一千多人中只有十一人在主官位置上,还包括连级主官。大部分人都走了,因为你没有给他创造环境。留不住他。和平年代,领导的水平就是使用知识分子的能力;井冈山时期,领导的水平就是使用工农干部的能力。在用知识分子这个问题上,领导有没有私心?一流的领导不敢用一流的部属,只敢用二流的。二流的领导只敢用三流的部属。不能有这种武大郎心态。齐政委有句话讲的挺深刻:都说成空这滩水混。我说不混,为什么,因为没有龙。讲得好啊。龙是什么?龙就是人才。人到用时方恨少。一旦空出个师职军职位置,有时感到没有人啊。成空确实是有这个问题的。但是,最缺人才的地方,往往是压制人才最厉害的地方。你没从根本上培养啊。我们在这个问题上应该深思和猛醒。你要培养他,给他创造条件。你得用他。给猴子一棵树,给老虎一座山。我们改革开放的精髓之一,不就是让读书人有钱,让有钱人读书吗。道理是一样的。有一个人曾经讲,我在读书人当是是有钱的,我在有钱人当中是读书的。有一个省委领导讲,在读书人当中,我是职务比较高的;在职务比较高的人当中我是读书的。我套用这句话说,在军人中,我是读书的;在读书人当中我是军人。今年是转变作风年,成空下决心要使用一批高学历人才。给有知识的干部闯开一条路,调查已经完了,下一步就是使用。怎么用,我还在想。我不怕探索,不怕前进,不怕摔跤。你们都知道有个胎瓜效应。一棵西瓜秧结几个瓜,第一个瓜叫胎瓜。这个胎瓜可能是苦的。但是,后面一个比一个甜。没有这第一个苦的,就不会有后面几个甜的。那么就让我就来当这第一个胎瓜吧。走错不怕,你得走嘛。闯错了不怕,你得闯嘛。

干部选拔机制有待改进。现在我们干部的选拔机制既不是古代的考试机制,也不西方的民主机制,更不是竞争机制。我们的机制是什么呢?是伯乐机制。就是这么一个伯乐机制——在几种机制里面最落后的机制,也用不好。封建残余一天不根除,这个问题就解决不好。严复这个名字你们听说过吧?他在英国留学时,曾与日本后来的首相伊藤博文同班。他的成绩比伊藤博文优异多了。回国之后,伊藤博文当了两届总理大臣,发动了两场战争,使日本走上了现代化的道路。严复呢?回国后默默无闻,只翻译了一本赫胥黎的《天演论》。但这个严复说过一句话。我认为就凭这句话,他足以不朽。他说:两千年来中国的所谓国家,其实是只有家,没有国。国是一姓之家。兴,是一家之兴;亡,是一家之亡。严复戳破了中国社会形态的天机。孙中山后来闹革命就高举着四个字:天下为公。满清已经垮台近百年了,但反封建的使命依然方兴未艾。它很坚强啊。它不存在表面中,它存在人们的潜意识中。北京有个很著名的智力节目《SK状元榜》,老师曾出一个题目考学生:   

“Who is the man that everyone a dmires and very much wants to be有一个人让每一个人都羡慕,并都想成为这样的人。请问这人是谁?)学生脱口而出:“King”国王)。而答案是Hero英雄)。你们看,中西方的差异就在这道简单的题目里准确无误地显现出来。而那是个十六岁的学生,我们的未来。我们常常是错了还不觉得。有一句话你们大家都听说过:用好作风去选作风好的人,还堂而皇之地写在《求是》杂志上。错了。这是典型的人治的东西。你用好作风能选出作风好的人吗?这是其一。其二,谁相信你这个好作风啊?你好作风的标准是什么?其三,你凭什么来选?应当让群众选。我最不喜欢看中央电视台那些播音员。现在中央电视台的一些年轻播音员全是那些老播音员的翻版,一模一样。我说这准是那些老播音员去选的,总是选那些长得像自己的那些人,跟他女儿和儿子一样。当然,在干部问题上,中国有自己的国情。应该循序渐进,水到渠成。但有一条我们现在做不是早了,而是晚了,就是选拔干部尽量民主。民主是什么?民主就是一句话:多数统治。你选干部,哪怕用伯乐机制选干部,也要大多数人都说好才行。很多同志对我国的干部年龄制度有微词。年龄制度是对民主选拔干部机制诸多践踏中比较厉害的一种。应惟才是举,而非惟年龄是举。有人五十岁就不行了。托尔斯泰八十岁还写出了《战争与和平》。干部用早了也不妥。用干部像打枪一样,有个抛物线,要取最佳值。我给你们举沈空许其亮司令员的例子。许司令有大气,胸怀宽阔如海。有政治头脑。我说我是政治干部中懂军事的人。许司令员是军事干部中懂政治的人。他四十四岁就当了大军区副职,马上就十个年头了。大限已到,年纪尚轻。我对一个总政徐才厚主任说:许其亮如果退了,那将是人民解放军的笑话。他以大区副之身退下来,竟还不到一个师长的最高服役年限。师长最高服役年龄是五十五岁。这正是一个男人最成熟的时期。

深刻了解了干部的特点,才能发现人才,挖掘人才。我算个小人才,不算大人才,更非全才。与其它同志相比,我只是有点锋芒而已。我最不愿意做的事情是隐讳自己的观点。我爱这个国家、我爱这支军队。正因为部队困难、有需要改善之处,才需要我和我们。如果它太完美了,要我们干什么?因为爱而无私。因为无私而无畏。有的高级干部,一事当前总想自己。当到一定的职务后,不敢替别人办事,不敢说话,战战兢兢,为什么?不就是为了当更大的官吗?有私欲,你就不可能坚强,你就不可能无畏。人活一场,我不做自己还做别人吗?雷锋咱做不了,朱伯儒咱做不了,我就做自己还可以吧。官帽子像雨点一样往下掉,哪一顶能掉到你头上?不要去追求这些东西,还是去追求一下精神方面的东西,这方面疆界无限宽广。我上国防大学,国防大学说了两个想不到:第一,想不到军队还有这样的人;第二,想不到军中有这样的人还能生存。这说明军队有希望。我在生活里是没有锋芒的。我和大家相处都很好。但是,在思想上我是有锋芒的。真正能够刺痛你的,真正能够把人刺出血的,是思想上的锋芒。而不是在于你这个人有多高傲,你有多大的官职,那都没有用。我写过不少书。我宁愿我的书被一个人读一千遍,不愿意它被一千个人只读一遍。有人读得懂我。有人读不懂我。彭东海(《空军军事学术》主编——编者注)说:我能读懂你。但是读一两遍还是读不懂你的。很多人把锋芒藏起来,我不藏。我藏给谁看,藏了我要干什么。

张孝祥,南宋人,秦桧当宰相时,他考进士第一,当即上疏揭露秦桧,为岳飞平反。朋友劝他敛起锋芒,他说,没有锋芒我考进士干什么;我明明有锋芒把它藏起来我考进士干什么;秦桧是个王八蛋,我不攻击他我考进士干什么。三问,酣畅淋漓。我本能地感到,我们处在中国的大时代。中国转型在即。一旦转型,就需要一批领风气之先的人。我们军队现在太缺少有风采、有个性的人。而过去我们的人才如群星璀灿。我建议你们看看吴东峰的书。打江山的那些将军们多有特点啊。尤太忠将军下部队就喜欢数猪。每至一个连队,不问人多少,只问猪多少。干部若答错,必遭骂。如答少一头,尤说:官僚主义。如答多一头,尤说:弄虚作假。朱镕基总理对我爱人李小林讲,1958年,他到三〇一医院看望病人,在电梯里碰见了彭德怀元帅。彭老总刚看完一个身患绝症的老同志,彭说到生病时,讲了三个大不以为然;不得不然;顺其自然。朱总理说:这三个成了他一生的座右铭。至于毛、邓,就更不用说了。三大战役前,有人对毛主席说,国民党势力还很大,一口吞吃是不可能的。毛主席坚持要打三大战役。那同志说:这是赌搏。毛主席说:好,赌一个新中国!江主席讲:创新是一个民族的灵魂。最重要的是思想创新,其次是行为创新,再其次是文章创新,再再其次是语言创新。一个人一生中如果有一句话,哪怕是坏话,能流传下来,也是值得的。我们现在制造了那么多文章,说了那么多话,都是垃圾,美丽的垃圾。就写材料而言,我们每天都在进行无效劳动,重复劳动,甚至是有害劳动。江主席曾说:他们(指某个部门)送给我的材料,我一份都不看!看看我们今天的材料,空洞无物,穿鞋戴帽,令人愤慨!1989623号,中央政治局开会批判赵紫阳的错误。赵紫阳六四之后是很嚣张的。当时有一张照片你们可能没有注意到,代表鼓掌通过对赵紫阳的处理决定。照这张照片时赵紫阳背朝着镜头,他也在鼓掌。他是要走进历史的,他也走进了历史。政治斗争啊。我认真研究了小平同志的政治斗争艺术,发现他始终掌握三个原则:第一,从来不把政治斗争看成个人恩怨。你对他好不好,他不会以此为标准,他以历史和国家、党的利益为标准。第二,从来不与对手在日常琐事上发生冲突。第三,永远不和与自己不在一个等量级上的对手较量。老鼠向狮子挑战,狮子拒绝了。狮子说:我如果应战,不管你赢你输,你都赢了。我干嘛理你?当时姚依林主持政治局会议,赵紫阳要求发言,姚依林问,你需要多长时间?赵紫阳说要一个小时。姚依林说,一个小时太长了吧。赵紫阳说,那就两个小时。那态度很嚣张的。陈云同志和小平同志都没有参加会议,先念同志也没去。最后陈云同志的书面发言时间到了,是他的秘书许永跃同志送的。许永跃现在是国家安全部部长。一张纸,两句话:一、赵紫阳同志辜负了党中央对他的希望;二、同意中央对赵紫阳同志的一切处理。陈云。1989623日。后来这封信作为中央文件下发,掷地有声,太棒了。我经常在想,我们的材料如果能像陈云同志的信一样就好了。这一点,老百姓都比我们强。有一个打工妹到河北打工,干了几天后给家乡的亲人发了一封信,只有八个字:此地钱多,人傻,速来。精彩绝伦!此地钱多,前提有了。人傻,条件有了。速来,结论有了。我们就搞不出这样的东西来。

当然,我们讲了那么多军队的好的方面,并不是否认它的问题。相反,中国越以开放的姿态与世界发生广泛对话,我们就越会发现军队许多不如意的地方。譬如在观念的更换上,它没有了那种开一代社会风气之先的朝气,像解放初期和文化大革命初期那样,但在社会世俗化的大潮之中,它又没有表现出傲世独立的对抗姿态。在社会的整体构成中,若用经济发展的术语来为军队定位,它不是特区,不是沿海区域,只能算是中部区域。有趣的是,中央出台的大力扶持中西部经济发展的战略与科技强军和质量建军方针几乎是在同一年提出,也可以证明中国军队的情况。

 

二、道德问题

做人嘛,善良不是一种愿望,而是一种能力。我在《大国策》中说,我们不能选择是否有个聪明的头脑,但是我们可以选择有一付较好的心肠。较好的心肠指什么?一个人的道德品质。一个人的道德高低也许不重要,一个民族的道德高低就重要了。一个官员的道德高低也许不重要,一个执政集团的道德高低就很重要了。好人可能错用坏人,但是坏人绝对不会错用好人。我们对干部进行这么多考核,但翻开干部履历考察表,居然没有一条是对干部的人性道德进行考核的标准。这促使我们的干部不必对下,更不必对自己承担什么道德义务,只要唯上就路路皆通。今天,中国在大步前进,也暴露了不少问题。一切问题都指向制度,而一切制度的问题都指向文化,而一切文化的问题都指向宗教。道德就是文化。道德是不是宗教的一种表现形式呢?我还在思索这个问题。中华民族的民族性有许多值得商榷和改善之处。民族性就是道德。

宗教决定了文化,文化决定了民族的性格,民族的性格决定了民族的命运。举反腐败为例。惩治腐败并不能根除腐败。建立完善的社会制度是一种办法,但根本的办法还是要从文化入手。比如,高薪养廉。在中国,高薪未必能养廉。为什么?中国文化有很浓重的家文化色彩。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多子多福。父辈一定要给子孙留钱。这和西方文化截然不同。我们作父亲的,自己薪水再高,还要想着留给孩子,因此他还要贪。这也是中国官场贿赂文化的成因之一。中国文化的形成有三个主要因素:

生存环境。自古以来,中国这块土地上的人口就比欧洲多。中国女人被家文化变成了生育机器。欧洲人对土地的人均占有面积比中国大许多,可它还觉得狭小,喘不过气来,要重新开拓新土地,因此才有了新大陆的发现。中国人则在这片恶劣的环境中争斗。生存法则十分严酷。但文化的形成一味强调环境是不够的。坏的环境塑造一种不成功的文化,好的环境仍然能塑造一种不成功的文化。对中国文化的形成,就要从两个方面来看。中国这片土地自古以来植被很好,满是森林。山西蕴藏着那么丰富的煤,就是古代森林的证明。由于树木太多,人们从居住地出来毋需走太远就能得到木材,所以盖房子就用木头,又简单又省事。久而久之,中国的建筑就成了土木结构的形式。欧洲民族步入文明时,环境较中国而言恶劣许多,少树,多石。他们要盖房子只有向山要石材。久而久之,西方建筑形成砖石结构的形式。千年以降,我们的林子砍光了,土木结构的建筑坍塌了。人家的砖石结构的建筑留下来了,森林也保住了。意大利能看到两千年前建筑,相当于中国的秦汉。中国现在连明朝建筑都罕见了。

宗教。中国的三个主要宗教:佛教、道教、儒教(我把儒学也称为一种宗教),对中国人形成今天这样的心理状态和道德,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历史证明,这三个教根本无法振兴中华。有人曾问我对“×××”的看法,我说我对“×××”的看法就是没看法。我根本不正眼看它。道教、佛教都不值得提,“×××”就更不值得提。它甚至连邪教都算不上。让我拿西方的基督教和中国的宗教做个对比。中国文化教育我们人之初,性本善。西方的宗教正好相反,它认为人生下来是恶的,人的本性也是恶的。因此,他要限制你,反思你。西方文化认为,人是有原罪的。人心是黑暗的。同志们,你们有的人经过文化大革命,最黑暗的东西在哪里呢?最黑暗的东西在人的心中。每个人的心灵中都有非常肮脏的一面。西方文化把这个剖露出来,展示出来。批判它,控制它。东方文化是把它包起来,养着它。西方的教堂有忏悔室。进了教堂之后,就把心灵的东西向神述说。把丑陋和肮脏的东西向神诉说了,他就轻松了。他的心灵得到了净化。我在美国时曾在教堂外坐了一整天,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情景:人们总是愁眉苦脸地进去,神情轻松地出来。后来我才渐渐了解了其中的奥秘。久而久之,他就变成了一个健康的人,心态和心灵特别健全的人。人是有欲望的。但人必须克制自己的欲望,必须自己(而不是别人)克制自己的欲望。中国人不会克制自己,不对会自己进行心灵拷问,于是他就去克制别人,去拷问别人。鞭笞和拷问自己是痛苦的。只有心中永远有信仰,有对永恒的神的信仰,才能如此。

很多同志去过西方的教堂,那里的神是以一种血淋淋的、受苦受难的形象出现的。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圣母不是流血、就是流泪。那实则是人的化身,是人的苦难、思想的化身。西方宗教里的神看似是神,其实是人。耶稣的死亡就已经完成了他从神到人的蜕变。只有人才能死。而中国的庙宇的神才是神。你看那些神的形象:大腹便便,无忧无虑,嘻皮笑脸,享受着人间烟火。个个吃得脑肥肠满。西方人进教堂是为了忏悔。我们进庙是为了贿赂。不是吗?我们因为要办成某件事,向神祈祷,用钱买了香点上,或放上瓜果之类我们人间吃的供品,默默许愿。这不是贿赂是什么?西方人进教堂是为了解脱精神上的苦难。我们进庙宇是为了解决实际生活中的苦难。西方宗教的神在受苦,人民不受苦。东方宗教的神在享乐,人民在受苦。这就是东西方宗教最大的区别。外国的教堂总是建在城市中心,与民亲近。中国的庙宇总是建在深山老林中,与民疏远。我曾说过中国人基本是个没有信仰的民族。没有信仰,不是指没有信仰的形式。恰恰相反,中国人信的东西最杂,包括气功大师都信。什么都信,恰恰就是什么都不信。中国人心中没有永恒的神的位置,再说深一点,就是没有终极性的文化精神追求!这种人是不会把自己的关心范围扩大到家庭、甚至个人以外的。如果扩大出去,一定就是伤害别人。这样的民族怎么能不是一盘散沙?在西方国家一辆车要坏到公路上,几乎所有的车都会停下来,问你是否需要帮助。在中国,绝大多数车都会扬长而去,好不容易停下来问你,我可能还怀疑,你干什么?你有什么目的?一滴水珠是非常小的,但这个水珠确实能把整个太阳包容进去。千年来,东方和西方的竞争中,西方胜利了;东方宗教和西方宗教的竞争中,西方宗教胜利了。宗教的胜利是什么样的胜利?我认为是一种精神上的胜利。没有信仰,就没有精神上的力量。我们所缺少的,正是人家所拥有的。就拿盖庙来说,西方人盖庙,总是把一座山头齐齐地削掉。这是一种气势,一种与大自然抗争的勇气。中国人盖庙,总是把它盖在深山之中。看起来是与这个深山和谐地成为一体,实际上是一种投机。有幅古画,叫做深山古刹,很有名,但画上没有现出一堵墙,没有出现一片瓦,画的是什么呢?两座大山中间有一条小路,一个和尚挑着担子在这儿挑水。这幅画的意境是什么呢?就是说深山藏古寺,寺和山融合到一起去了。我们肯定认为这很巧妙呢。中国人投机心理很重,都渴望不劳而获。在改革开放的今天,多少人投身商海,都想着明天该轮到我了。”“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都想当那一部分人。受了多年为人民服务的教育,却都想成为被服务的对象。秦以前,中国人不是这样。汉以后,特别是刘彻独尊儒术之后,中国人才变了。我最爱读《史记》。翻遍《史记》,没有对叛徒的描写。今天我们有多少叛徒!那时候很少有告密者。今天告密者遍地!昨天,空军工程大学政委王鸿生来看我,我们当年在空军政治部是战友,我俩谈到了这么一件事:王鸿生所在部里有一个干事,是个领导很看重的人,他的同事与一个姑娘通奸,他搬了个小板凳在同事门口坐了大半夜,直到把两人捉奸。他受了表扬。我嗟恨不已。我说:是什么力量支配着他在黑暗中坐了那么久?绝对是一种犯罪的意识。保定、易县,易水,古时候是出荆轲、高渐离、田光、樊于期的地方。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抗日战争中就保定府出的二狗子最多。我当作家时曾到保定采风,一个农民给我唱了一首过去的歌:那一年鬼子进了村,我们扛起枪当了兵……”后来才知道他当的是什么兵,伪军。外国不是没有叛徒,但比中国要少得多。这是一种什么力量在起作用?精神力量。1986年我刚到美国的时候,深夜出去,红灯亮了,没有任何车,所有汽车到路口都自动停下来。我不理解,说美国人怎么这么傻呀。后来我才明白,他这是一种对自己的控制。控制自己就是对心灵的拯救。小节如是,大节更如是。日本人讲,中国人的阵地很容易突破。黎鸣说得好:中国宗教把老百姓变成了羊。同样是坚守阵地,西方人虽然也害怕,但他能约束自己。我们呢?首先是希望别人去挡子弹。看别人跑了,想,你凭什么跑?我也跑。你当伪军吃香喝辣的,我也当。你贪污,我也贪污。我不能比你吃亏。西方国家不是没有接受贿赂的事,但总体上讲要比我们少。当他接受贿赂时,良心和精神会约束他。迟浩田副主席讲过一件事,对我印象极深。他说,抗日战争时期,在胶东根据地,七、八个鬼子扛着太阳旗来扫荡,三四万根据地军民在跑反。狼撵羊嘛。一个女孩子在公共汽车遇到抢劫,满车人无人吱声,她感慨道:我爸爸说过当年日本鬼子一个人就管咱们一个县,过去我不信,现在信了。有一个小女孩,是个车站检票员。文化大革命中火车比较拥挤。火车一进站,人们轰地一窝峰地往里挤。这个小女孩说,你们这么多人,我一个女孩不可能都抓住,我也不想全抓,抓谁呀?抓第一个挤的。于是大家乖乖地排队。

历代统治者实行愚民政策。儒、道、佛的思想各有不同,但在反智主义或主张愚民方面都是异曲同工。正因为此,它们才获得统治者的青睐。在这种文化宗教和统治者愚民政策的夹击下,中国人形成了今天这样的种群。中国人最善长歌功颂德,其次是告密,第三是玩弄权术,最后是明哲保身。满清人对中国的统治最为成功。它深谙中国人官场的特征:效忠个人,不效忠国家。有奶便是娘。满洲人统治中国汉、蒙、藏三族,针对不同的特点使用不同的手腕:西藏人信佛,清廷便在承德仿照西藏的样式修庙,把喇麻接到中央来当大爷;蒙古人剽悍,便使用婚姻手段,把皇女嫁给蒙古王公。你生了儿子,都是我外甥。对汉人,用科举。汉人有个毛病,好当官。只要给你官作,就像给了狗一块骨头似的,服首贴耳。我在美国斯坦福大学的导师是研究毛泽东的,他认为毛泽东一生中一共干了三十一件事:(11921年入党(21925年转向农民(31923-1927年加入国民党(41928年建立农村基地(5)江西苏区(6)富田事件(71935长征(8)遵义会议(9)与张国焘争夺中共领导权(101937年与国民党合作(11)与江青结婚(12)延安整风(13)七大树立毛泽东思想(14)夺取全国政权(15)推行土改(161950年参加南朝鲜战争(17)高岗事件(18)三反五反(19)公私合营及农村合作社(20)反右(21)大跃进(22)庐山会议(23)与苏联决裂(24)酝酿打倒刘少奇(25)发动文化大革命(26)援越抗美(27)确定林彪为接班人(28)与美国解冻(29)扶持四人帮30)打倒邓小平(31)安排华国锋接班。

我仔细研究了这三十一件事,发现其中二十件事与摧残人的精神和道德有关。我在下面打了杠。到1966年,毛泽东终于发动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使中国的经济走到了崩溃的边缘,更使全国人民的道德素质降低到可怕的水平,国家几陷于万劫不复的境地。精神呵,那是一个人的立命之本,是一个民族的强大之本,是一个国家的生存之本。什么都没有,但不可没精神。前不久到航空兵三十三师时,我又去了渣滓洞集中营。江姐等一大批烈士牺牲在那里。当时,中华人民共和国已成立了。江姐在监狱不是还绣了五星红旗嘛。她不知道五星红旗的样式,把一颗大星绣在正中央,四个角各一个小星。国民党准备开始大屠杀时,解放军已经接近白市驿了。华莹山游击队已经同四十七军接上头了。游击队说,你赶紧去,白公馆渣滓洞那儿马上要处决政治犯了。结果解放军认为华莹山游击队员是个骗子,可能是敌人设的圈套,他们没动。结果,屠杀开始了。烈士们是多么义无反顾地走向死亡呵。有人说,真遗憾,他们没看到新中国。眼看他们为之奋斗的目标就要实现,他们却未能见到。我说你错了。讲心里话,他们是非常幸福的。他们心中信仰马上就要实现了,他在这个时候死去不是一种痛苦,那是一种幸福。真正痛苦的是那些活了下来的,看到了人民共和国建立,然后反右、三反五反、文化大革命,被自己为之献身的党折磨得死去活来的人,才是最痛苦的。死,死不了。活,活不成。最后丧失了信念和信仰,如同走肉行尸。失去了信仰的共产党员是个什么样子?你看看现在这些贪官污吏就知道了。有着信仰的共产党员是什么样子,你看江姐和许晓轩就知道了。竹签往指头里插,痛得钻心。意志如钢铁。现在的贪官个个怕死。官越大越怕死。公安部副部长李纪周被逮捕时气焰万丈,说:如果我有问题,政治局一半人该杀头!到真准备枪毙他的时候,他跪地求饶:给我一条生路吧。胡长清死到临头了还说,我能写字,你们留下我,我给你们写字。你又不是颜真卿,你就是颜真卿也把你杀掉。安史之乱不是把颜真卿也杀掉了吗。他还哀鸣。反观那些地痞流氓,包括“×××”的一些人,他们倒显得挺有种。贵州处决一个犯人,押赴刑场前警察要把他的裤腿扎起来。为什么要扎裤腿呢,怕他屎尿齐出。他说,开玩笑,给我扎什么裤腿?打的时候,在他背上要害处用粉笔画个圈。一枪下去,打倒了。他骂了一句,×××,打得不准。又打一枪,他骂,真蠢。连打了五枪才打死。武警战士手都发抖了。你看我们这个武警战士,戴着口罩,戴着墨镜,生怕被人认出来,打完后被几个人拥着,匆匆忙忙跑到汽车里,一溜烟开走了。胡万林大家知道吧?在被审判的时候是相当嚣张的。法官问:你什么文化程度?胡答:大学。问:在哪里学的?答:自学。大地是课堂,猪是我的老师。

我是中国文化的继承者,也是中华文化的批判者。过去,我首先是它继承者,其次才是它的批判者。现在,我首先是它的批判者,然后才是它的继承者。西方的历史是一部改恶从善的历史。中国的历史则是一部改善从恶的历史。古代西方什么都禁,就是不禁人的本能。中国什么都不禁,独独禁本能。西方人敢于展示自己,既敢于展示自己的思想,又敢于展示自己的裸体。中国就知道穿衣服。给思想穿衣服。穿衣服总比脱衣服容易。西方鞭挞自己的黑暗,所以得到了光明。它的思想在驰骋。我们歌颂自己的光明,结果带来千年的黑暗。黑格尔说:中国无哲学。我认为中国几千年来没有产生过思想家。我指的思想家,是像黑格尔、苏格拉底、柏拉图,这些对人类文明进程有重大贡献的思想家。老聃,你说他是思想家吗?仅凭五千字的《道德经》能当思想家吗?且不说他的《道德经》有问题。孔子能算思想家吗?我们后人怎么审视他?怎么审视他的作品?他的作品从未为中国人内心提供一个可以对抗世俗权力的价值体系,提供的是一切围绕权力转。儒学如果是宗教的话,便是伪宗教;如果是信仰的话,便是伪信仰;如果是哲学的话,则是官场化社会的哲学。从这个意义上说,儒学对中国人是有罪的。中国不可能有思想家,只有谋略家。中国社会是个兵法社会。我们民族只崇尚谋略家。一个事业上并不怎么成功的诸葛亮被人反复的纪念着。他心胸不开阔,用人也不当。有资料表明他也是弄权者。但恰恰是这么一个人,被抬到了吓人的高度,这也是我们民族心灵的一种写照。在这种社会形态下,有三种行为大行其道:

诡辩术。我儿子今年考上了某大学新闻系,该大学新闻系是中国最好的新闻系之一。我对儿子说:拿教材来我看看。看过后我说,这不值得看。里面有这么一个论断:中国发明了火药。火药传到欧洲之后,冲破了欧洲中世纪封建的堡垒。真是笑话。你发明的火药冲破了人家的封建堡垒,你自己的堡垒怎么没被冲破?反而更加坚挺?在国防大学讨论台湾问题时,有一个观点颇有市场:台湾像一把锁。如果台湾问题解决不了,台湾这把锁就会把中国的大门锁住。中国将没有出海的通道。这是诡辩。我一句话就可以给你顶回去。西班牙成为海上强国后,并没有能阻止它的近邻葡萄牙也成为海上强国。法国多佛海峡离英国只有二十八海里,英国阻挡法国成为海上强国了吗?中国失去海洋关键是历代统治者没有海权观念。大家可能没注意到,前一段时间电视上批“×××”,佛教协会、道教协会的住持、道长们侃侃而谈,批判“×××”是封建迷信。我想冷笑,竟真的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是封建迷信,你难道就是唯物主义的啦?不也是迷信吗?

对外怀柔,对内残忍。欧洲文明和中国文明几乎同时起步,但是欧洲形成了许多小国家,中国形成了一个统一的大帝国。谈及此,我们往往沾沾自喜。其实,欧洲形成这么多国家正是它自由思想的一种体现。它虽然形成了这么多小国家,但是,多少与人类文明有关的东西是从这些分裂的小国中产生出来的,而我们为世界文明做些什么呢?统一江山肯定与统一思想有某种必然的联系。谋略社会是个内向性的社会。我曾经仔细研究过中美两国的差异:中国在国际事务方面基本是柔,在国内事物则是刚。美国正相反,在国际事物方面刚,在国内事务方面柔。我不记得我在哪本着作中提到过这个问题,可能是《对台作战,危险评估》,并做出这样的结论:这是由于文化不同所决定的。中国文化是封闭的,内敛的,内向的;美国文化就是开放的、外向的。大一统的理念也是个内向形的理念。这也是解释我们为什么在外国侵略者面前是羊,在自己同胞面前是狼的原因。近百个日本兵,就能够押着五万名国民党军俘虏到燕子矶去枪杀。不要说反抗,他们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解放战争中莱芜战役,仅三日,我军歼灭敌七个整师,五万六千人。战后,王耀武抱怨:五万头猪,叫共军抓,三天也抓不完。而中国人要自己打自己人,那才叫勇猛!六四时,北京军区六十三军的排长刘国庚在六部口被打死。64清晨,北京市民把他的尸体点燃了。尸体烧焦了。下午,天热,肚子鼓得老大。这时候,一个青年人拿一块玻璃,走上去把肚子一划,肠子一下就滚出来了,然后,他就用塑料绳把肠子根部扎起来,一大堆肠子就挂在肚子上。几千名北京市民在旁边围观,无一人阻止不说,俱大声叫好。这个青年人弄完后说:看,多像一朵花啊。我说,这朵花开得好惊心好动魄啊。外地人听见这件事后,说,北京人真残忍。香港和台湾人听说这件事后说,大陆人真残忍。南朝鲜、日本人听说这件事后说,中国人真残忍。美国人和西方人听到后说,东方人真残忍.

鄙俗。精神鄙俗必然带来行为的鄙俗。精神高贵必然带来行为的高贵。大约二十年前吧,我住的小区发生这么一件事:一对夫妻闹离婚,丈夫把新欢带进家,大吵。妻子跑到楼顶,欲往下跳。围观的人很多。有的人兴灾乐祸地大叫:快跳快跳!后来警察把人救下来,围观者甚至感到遗憾。我长叹一声,回到家里,打开电视。正播着一个在欧洲刚发生的真实故事:某国,依稀记得是匈牙利,七十年前,一个年轻的矿工马上要和新娘举行婚礼,婚礼前最后一次下井,但发生了塌方,矿工永远没有回来。新娘子不相信她的爱人就此离她而去,苦苦等了七十年。前些日子重新整理矿井,在坑道深处一汪积水中发现一具尸体,正是七十年前被埋在井里的新郎。由于没有空气,又浸泡在饱含矿物质的水中,他仍如七十年前一般年轻。新娘子已成为白发苍苍的老妪。她扑在心爱的人身上痛哭。她做了一个决定,继续与爱人完成他们的婚礼。那一幕太动人了:八十多岁的新娘子一身盛装,洁白如雪。头发也如雪。她的爱人,依然那么年轻,闭着眼睛躺在一驾马车上。婚礼与葬礼同时举行。多少人都落泪了。

最能考验我们民族道德水准的事情就是美国去年发生的“9·11”事件了。今天,正好是“9·11”事件一周年。“9·11”虽然没有改变世界,但是改变了美国。同时,“9·11”之后的世界很难回到“9·11”之前去。当“9·11”事件发生的时候,在我们国家,至少在一段时间里,弥漫着一股不健康的气氛。912号的那天晚上,赵粤(作者朋友,现在总政联络部工作——编者注)给我打电话说,北大和清华的学生正在敲锣打鼓。我说中国足球队还没有出线呢,中国队出线要到107号,那是最后一场,中国对阿联酋。赢了就提前出线进世界杯。隔了片刻才知道是中国大学生在庆祝美国双子星大楼被炸。我国有一个记者代表团,当时正在美国访问,看到世贸大楼被撞,这些记者团的成员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这是一种文化的浸濡,这不能怨他们,他们已经控制不了自己了。结果被宣布为永远不受欢迎的人。我在北空,那几天部队来人看我,我都问他们对“9·11”什么看法。众口一词:炸得好。后来我讲,这是很悲哀的。如果是这样的人爱中国,那中国还有救吗?媒体就更不用提了,中国最没有新闻的地方就是在报纸上。1997年戴安娜遇车祸去世。你不管戴安娜这个人怎么样,英国王室怎么样,她至少具有新闻价值。世界各大报纸都在第一版登了这条消息,唯独中国的报纸不登这条消息。那天北京各大报纸的头版新闻是北京市中小学开学了。这条新闻就等同报道北京人今天吃早饭了一样,就这个价值。“9·11”第二天晚上,我坐在电视机旁看《焦点访谈》,我想看看那些国嘴们如何评介“9·11”这个焦点,结果那天的《焦点访谈》的内容是关于农村党支部加强自身建设什么的。你想看什么?偏没有。你不想听的,偏讲给你。国嘴当然无辜。1999年美国打南斯拉夫,中国出了一次头。那次出头的代价就是大使馆被炸。这次差点又出了一次头,后来还是以江泽民同志为首的党中央及时扭转了局面。我们这个文化的列车,带着巨大的惯性,载着我们这批有道德缺陷的人,风驰电掣地驶向终点。有人还在这个时候提出,趁机打台湾。此时动手,一鼓可下。这些同志的心情可以理解,但现在委实不是一个恰当的时机。当时我想,“9·11”死了这么多人,都是无辜的人。丧失的是人的生命,是世界上最有尊严的东西。这些生命本身与美国政府没有关系。我们以这种态度对待别人,别人却不以同样的态度对待我们。与此形成鲜明对照的就是多佛惨案。去年,一批福建偷渡客乘闷罐车从多佛海峡进入英国的时候,由于在空气不畅的车里呆了几十个小时,人都闷死,只有两个活的。这个事件曝光后,中国大使馆的官员没有一个出面。最后是英国老百姓在多佛这个地方自发地举行追悼会和烛光晚会,悼念那些死去的人。很多孩子来参加,手里拿着玩具,中国制造的玩具。顺便说一句,现在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玩具是madeinchina。记者问孩子:为什么来参加追悼会?孩子说,他们也是人嘛。我们现在手里拿的玩具,有可能就是他们当中的人生产的。在整个追悼会中,没有一个中国人在场。什么叫文明,什么叫不文明?我在思考。

为恐怖叫好很恐怖。中国文化教育出来的中国人。首先漠视和轻*自己的生命,才会对他人、他国的生命也视如儿戏。自己没有珍惜生命的权力,也不许别人有。鲁迅早年前批判过的看客心态就是这么炼成的。中国人看杀别人,无不兴高采烈。统治阶级故意把人放在大庭广众下去杀。被统治者就在大庭广众下享受了统治者的快感。特别在凌迟处死犯人时,连续三天,人山人海。连小摊贩都在那儿摆摊。刽子手还出售沾血的馒头。今天没有凌迟了,但当众审判也是这种习惯的延伸。当年如同过节一般去看杀谭嗣同六君子的国人,甲午之役中怎么能不丢掉台湾?他们的子孙——我们,如果还和他们一样,又如何解放台湾?公共汽车上一个歹徒逞凶,万马齐喑。就凭这样的人去解放台湾?就凭这样的人怎么去实现四个现代化?你实现了四个现代化又有什么用?我早上锻炼的时候看电视,《早间新闻》的广告节目,最畅销的产品是什么?防盗门。这是一个民族的悲哀。你看我们住的就像笼子一样。我在成都住的是前几任成空政委的房子。我进去一看,哎哟,我进监狱了。窗子上、阳台上到处都是防盗栅栏。我让拆掉。前些天有一本书叫《中国可以说不》。我说,你是可以说不,但你是在防盗门后面说不。这不是勇士,而是懦夫。乔良说的好:连看见鸡鸣狗盗之徒都要躲着走的爱国者,偏偏胆气粗豪地对遥远的列强说不!

要客观、全面地看待美国。美国是什么样的国家?记得早年听过这样一句形容纽约的话:世界上最好的和世界上最坏的加起来就是纽约。用这句话来套用今天的美国,是不是也合适呢?我们这一代军人,担负祖国未来希望的军人,既不当亲美派,也不能当简单的反美派,而应当做成熟的知美派。知道敌人才能战胜敌人。贬低对手便是贬低自己。拓跋焘把柔然的国名改为蠕蠕,意即虫子,可他偏偏被这条虫子打败。那你连虫子都不如。美国不希望中国强大就如同中国不希望美国称霸一样。中美关系有冲突,但也有一定的共同利益。如何化解冲突,发展共同利益,是当前中国外交家们应当努力去做的。中国要发展就不能断绝与世界的交往。现在世界是单级的。只有美国衰落才能出现多极世界。我们既不能断绝与美国的关系,又不能对美国抱有太大期望。目前与美国对抗并非是最适当的时机。国家利益应当永远是我们行动的最高准则。我们需要忍耐。忍耐并不是软弱。只有屈服才是软弱。美国当然亡社会主义心不死。美国当然不希望中国崛起,不希望中国经济发展上去。但我们应切记:与对手做斗争,一定要让你的对手见到一种最不愿意见到的局面。美国人希望中国人打内战,我们就真打内战了。他不在被窝里笑得浑身发抖才怪哩。当然,一味地卧薪尝胆,韬光养晦也不行,中国作为一个共产党大国可能像古代一个武侠一样躲进深山里苦练武功,待武艺高强了再出来与敌人决胜吗?以中国的人口和资源。特别是以中国的文化,中国不可能和美国一样强大,况且美国也不是停止不前。还是毛泽东说得好:打还是要打,谈还是要谈,和还是要和。人要机智。外交斗争更要机智。要牵着别人的鼻子走而不是被别人牵着走。赫鲁晓夫就是个机智的家伙。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在一次大会上,赫鲁晓夫大肆揭露并批判斯大林的暴政。有人递上纸条,质问赫鲁晓夫,赫氏本人在斯大林当政时期也是权力核心集团的一员,为什么他在当时不起而反对斯大林的独断?赫鲁晓夫把质问的纸条高声念一遍,随即当众大声道:这是谁递上的条子?站出来!站出来……下面轻轻骚动了片刻,但是没有人站出来。赫鲁晓夫道:你们瞧,我们现在这样民主,这样无须恐惧的情况下,递条子的同志尚且不敢站出来;试想想,在斯大林统治时期的那种气氛中,有人胆敢站出来顶撞斯大林么?全场鼓掌。我们对美斗争。应该具有赫鲁晓夫这种机智。该韬光养晦时,就韬晦到家。就像小平同志当年对加拿大总理特鲁多讲的一段话:我们所讲的韬光养晦,包括不要脸面,也一定要与世界上最发达的国家保持关系。(大意)邓小平的意思是,中国一定要与世界文明同步。不能远离世界文明。在“9·11”事件中,除了个别国家,中国一部分老百姓(而不是政府)是离世界主流文明最遥远的。该斗争时,寸步不让。崇美不对,亲美不对。仇美也不对。美国政府和政客与美国人民既一样,又不一样。有共同处,有异处。你要有高度的智慧把他们区分开来。过去,美国人民为了帮助中国摆脱殖民统治,打败日本,为中国社会文明进步做出过巨大贡献。两国没有根本利益冲突。今天因为美国利益遍布全球,两国有了冲突。但我们仍要以道德之心来评判事物,不可冲动。我曾讲过,对屠杀了我几千万同胞并且没有认错的日本,我们经常说要世世代代友好下去,对帮助我们打败了日本的美国人民,我们又有什么理由要仇视呢?

美国真正的可怕之处在哪儿?美国虽然有着世界上最强大的军队,最先进的科技,但我认为这并不可怕。据说它的隐形飞机来去中国很自由,但这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它可怕的东西不是这些。1972年我在武汉大学读书,上政治课,一个政治老师讲:美国是腐朽、没落的资本主义国家的代表,已经日薄西山,气息奄奄了。我,工农兵大学生,一身军装,立即站起来,反驳:老师,我觉得你说得不对。美国虽然不像中国一样,是早晨八、九点钟喷薄而出的太阳,但它也不是什么夕阳,而是正午的太阳。老师气白了脸,结结巴巴地说:你这个同学,怎么敢说这话!他没有问我为什么要说这话,却用了一个字。其间心态,一眼看穿。就是这个腐朽、没落的资本主义国家,却在上世纪九十年代领导了世界上最新的一场科技革命。我大学毕业后,正逢改革开放。我又有一个观点:美国是由千千万万不爱自己祖国的人组成的国家、但他们都很爱美国。那时很多领导人,一边骂美国,一边把子女往美国送。反差巨大!讲了半天,美国可怕之处何在呢?我自己感觉有三点:第一,美国的精英体制不可小觑。他的干部制度,他的竞选机制,能够确保决策者是一批精英。我们中国的悲剧,大到国家,小到一个单位,多数的情况是,有思想的人不决策,决策的人没有思想。有脑子就没位子,有位子就没脑子。美国正好相反,他的宝塔尖体制,正好把一批精英弄上去了。因此,第一,他不犯错误,第二,他少犯错误,第三,犯了错误他能很快改正错误。我们是犯错误,这是第一。第二,常犯错误。第三,犯了错误很难改正错误。美国用一个小小的台湾牵制了中国整整半个世纪。他把这个棋子走活了,走神了,一个台湾,改变了东亚的国际政治生态。我最担心的中国新世纪发展的战略框架因为台湾而扭曲。现在对强势民族来说,领土的重要性大大下降,已经变追求领土为追求国势。美国人对任何国家都没有领土要求。它不在乎领土,它在二十世纪的全部作为都是造势,什么叫造势?除了经济强大以外,民心啊!有了民心国家就有凝聚力,失去的领土可以回来;没有民心,你拥有的土地肯定会失去。有的国家领导只看一步。美国行事往往看十步。因为如此,所以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发生的每一次重大的全球性事件都在加强美国的地位。如果我们被它牵着走,就可能丢掉所有的战略筹码。我一再讲,美国的战略重心不会移到亚洲来,但不意味着它不包围中国。很多同志只看到美国在军事上包围中国,就象很多人只看到中美双方在科技和武器装备方面的差距,而没有看到在大战略、尤其是外交层次上比装备落后更严重的失衡。我们的对美外交,要么有措施没有境界,要么有细节没有全局。“9·11”之后,美国迅速在两个月之内拿下阿富汗,从西面包抄中国。日本、台湾、印度的军事压力也未减轻。看起来我们从“9·11”中得到了一些眼前的利益,但这些利益不出一两年可能就会消失。我认为对我国的战略包围是另外一种,不是军事,超乎军事。你看,近些年,我国周围的国家纷纷改变社会制度,变成所谓的民主国家,俄罗斯、蒙古变了,哈萨克斯坦变了。再加上原先的韩国、菲律宾、印度尼西亚,再加上台湾。这种威胁对我国而言比军事威胁更厉害。军事威胁或许是短期效应,而被所谓的民主国家包围则是长期效应。第二,美国的大气与宽容。你要到欧洲去,再去美国,你会发现一个重大差异:欧洲早晨大街上没有什么人,而美国早晨大街小巷有很多健身的人,甚至全天如此。我有句言论:健身是一种品质。健身代表一种蓬勃向上的文化。一个国家有没有朝气,看看它有多少人健身就知道了。美国人可以把国旗当裤衩穿在身上。我在美国买过一条星条旗裤衩。我常穿。我穿它是为了蔑视它,是出气,是一种心理的渲泄和满足。美国人穿则是一种调侃。本质不同。美国人可以在大街上焚烧自己的国旗。戴旭(作者朋友,《空军军事学术》编辑)说:如果一个国家连自己的国旗都可以烧的话,你还有什么理由去焚烧它呢?第三,精神和道德的伟大力量。这是最可怕的。“9·11”是一场灾难。当灾难袭来时,最先倒下的是躯体,但站的是灵魂。有的民族逢灾难,躯体未倒,灵魂已缴械。“9·11”事件中发生了三件事,都可以让我们从中看到美国人的力量。第一件,世贸大楼顶部被飞机撞击之后,烈焰奔腾,形势千钧一发。楼上的人们通过EXIT向下逃生的时候,并不特别慌乱。人往下走,消防队员往上冲。互相让道,并不冲突。有妇女、小孩、盲人到时,人们都自动地让出一条道来,让他们先走。甚至还给一条宠物小狗让道。一个民族的精神不强悍到一定的程度,断然做不出这种举动。面对死亡,冷静如斯,恐怕不是圣人也接近圣人了吧。第二件事,“9·11”的第二天,世界就知道这是阿拉伯恐怖分子所为。很多阿拉伯商店、餐馆被愤怒的美国人砸了。一些阿拉伯商人也受到袭击。这个时刻,有相当一批美国人自发地组织起来,到阿拉伯人的商店、饭馆为他们站岗。到阿拉伯人居住区巡逻,阻止悲剧的进一步发生。这是一种怎样的精神啊。我们自古就有报复的传统。我住在成都。邓艾破成都后,庞德的儿子把关羽一家老幼全杀光了。血腥报复,斑斑点点,不绝于史籍。第三件事,在美国宾夕法尼亚坠毁的那架767客机,本来是要撞向白宫的。后来机上乘客与恐怖分子搏斗,才使飞机坠毁。因为当时他们已经知道世贸大楼、五角大楼被撞的消息,他们决定,不能无所作为,要和恐怖分子进行殊死斗争。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还做了一件事:决定投票通过,是不是要和恐怖分子作斗争。在这么一个生死悠关的时刻,我都不把我的意志强加给别人。后来全体同意,才去与劫机者搏斗。什么叫民主,这就是民主。民主的理念已经深入到他们的生命中、血液里、骨髓中。这样的民族,他不兴盛谁兴盛;这样的民族,他不统治世界,谁能统治世界。我常作奇想:世界最尖端的武器、最新的科学技术、最强大的武装力量,掌握在这些人手中,还是挺合适的。总比掌握在日本人手中强吧,总比掌握在利比亚、伊拉克人手中强吧?就是掌握在我们手中,我们能做出些什么,也未可知。美国这个国家有很多成功的经验,值得我们学习的借鉴。“9·11”事件后,美国没有成立“9·11”委员会,没有成立什么应急指挥部。我非常反对不实在的东西。我到成空以后,要么不开会,要么就少开会。非开不可的会,开短会。我来成空,首先就把常委学习改成自学。拿着文件念,学习的什么呀。我在同习惯势力抗争。我个人力量有限,但我不能不抗争。哪怕碰得头破血流也不气馁。比方说我一般下部队不吃饭,只要一天能回来的,我都带着干粮,我不吃部队。我到三十三师,在北空也是这样。如果不得不吃,我只吃简单的。虽说一两酒喝不倒红旗,一顿饭吃不垮江山。但是太多了,太浪费了,积少成多,就难说。有人说打台湾不要用什么新式武器,派几个真正的共产党员上岛去吃喝他两三年,绝对把他吃光了。还有一个笑话是说开会的,有一个局长,病得要死了,就是不咽气。老婆说,孩子都来了,你放心上路吧,不行,死不了。老婆说,一切事都安排完了,你放心上路吧,不行,死不了。老婆说,家里财产都放好了,你走吧,不行。后来还是秘书比较了解他,凑过去悄悄在他耳边说:局长,人到齐了,开会吧。局长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这故事当然是编的,但是,说明人们对这种东西的反感、厌恶。

“9·11”不仅是美国的机会,也是中国的机会。搞不好中国就是“9·11”最大的牺牲品,关键是你怎么把握,全世界都面临重新洗牌。研究美国,我们应把握它真正的内涵。不能光看小的,要看大处。有一句话说的好:经常议论别人的缺点,你就是一个道德水准低下者;经常议论人类的缺点,你就是一个思想家。

今天给你们讲了三个多小时,我的目标和我所追求的目标是人的解放。我相信,今天,我来跟大家讲课,与其说是我认识你们,不如说,是你们认识我。我十分坦荡,把我自己全部交给你们。我在你们面前展示我自己思想的裸体。尤其是我在最后谈了对西方、对美国的看法,并没有离开今天讲话的主题。有两条我要再补充讲一讲,第一,我是一个纯正的民族主义者。我讲的一切,都是为自己的国家好,自己的民族好。我在任何情况下,都会以民族利益为最高利益。为了它,我可以抛头颅、洒热血。我脑海中常留着朝鲜战争的一幕:1951年冬,我爸爸所在的部队向美军进攻。因为武器不如美军,必须在夜间潜伏在接敌最近处。一个连队悄悄潜伏下来,整整一晚上。那晚天降大雪,奇寒。天亮时,我军冲锋号吹响了,可潜伏的一百多个战士没有一个跃起来。原来他们全部被冻死了。至死他们仍保持着战斗队形。后来毛主席听了这件事的汇报,他当即脱下帽子,站立,久久不语。1962年中印边界自卫反击战中,我军歼灭了印军一个部队,这个部队当年曾编成在英军序列中,参加过第二次鸦片战争,火烧过圆明园。毛主席接到电报后,拍案而起,说:百年国耻!同时,同志们还应看到,中国国情和西方不一样。有些事情虽然看到了,但不能一蹴而就。有些事情还没有看到。有些观念的差距,有待时日,方能减小。譬如,前几天德国总理施罗德在竞选时,就因为一个小小的问题差点败北。什么问题?他染了头发。在我国,染头发算什么?爱美之心,人皆有嘛。爱年轻之心人皆有嘛!几乎没有领导不染发。但在西方则不行。因为你染头发,就是给人一假象,就是不真实的表现,就是欺骗。而政治家这样做,则被人打问号。你看,苛刻到任何地步!

第一次和昆明基地的营以上干部见面,就非常率真地、大胆地讲这么多,这都是我研究的成果,我对自己的讲话负责。讲对的地方,你们就往心里去,讲错的地方,你们就这个耳朵进,那个耳朵出,莞尔一笑,不要当回事。每个人都是一个个体,每个个体都是自由的。我不能要求我的思想都给你们。我更不能要求把你们的思想都统一到某一个思想上来,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我们偏要追求那种可能,这是非常虚无飘渺的,实际上做不到。

到此为止,谢谢大家。

 

 

                      2005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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