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九十八,应北京官方邀请,参加“九‧三”抗战胜利七十周年活动,来往旅费及在京食宿由主办者负担,七十五岁以上可以带一位陪伴,于是我同妻子吴琼飞往北京。
报到的周折
我俩提前八月二十五号到京,住儿子家,八月三十一日有联系电话催我们报到,为节省国家一天的开支,我们九月一号才报到。一号早由儿子开车前往北京饭店,长安街北京饭店前面铁门锁住,院内未见人影。我们的车子刚靠近大门,佩短枪的武警立即前来命令我们:“快开走!”我说:“我是香港参加阅兵的代表,今天来这儿报到。”武警不理什么报到,气势汹汹要我们赶快离开。呵,堂堂首都北京大饭店,不开门迎宾,又没贴“停业”公告。我九十八岁了,也曾到过世界各地开会及旅游,没见过如此不文明的待客方式,忍不住发火:“岂有此理!”武警见我比他们还凶,立即软下来,告诉我们,所有报到车辆都要绕到后街偏门。
我不禁遗憾,“九‧三阅兵”不是大喜事吗?怎么搞得形同一座监狱?甚至还不如我曾经坐了二十年的抚顺战犯管理所!所方有一条规定:“保障人格”。管理所监管干部对待战犯从来客客气气,没想到这次到北京饭店却遇到如此不愉快的事。唉!我不由叹息,根源是不尊重“平民人格”。
到了饭店后街,车子还是不能直接开到后门,他们在后街口设一铁栏栅,所有人员必须在此下车接受安检。天下著小雨,颇冷,妻子下车与之交涉,我坐车上看这出戏。好在有中央统战部两个小年青接待人员走来问明情况,扰攘约半个小时,才有人推著轮椅接我进去。
三类代表人士的排名
我们住在北京饭店一号楼一○一七号大套房。住定后,翻阅报到时派给我们的“会议手册”,“手册”未注明“保密”,不妨公开。原来,北京饭店安排三类人士入住:
一、港澳代表人士一百二十二人;二、台胞代表人士一百零四人;三、海外代表人士一百四十二人。三类代表人士一共三百六十八人。三类统称“代表人士”代表谁呢?代表是怎么产生的?我在日记上打个问号,当然不得“甚解”。
现将港澳代表人士“序号”名单抄列如下:
一、蔡省三,二、吴康民,三、孙必达,四、王晓玉,五、杜毅,六、杜颖,七、侯伯文,八、董利翔,九、方津生,十、方惠兰,十一、梁锡光,十二、黄敏利,十三、楼家强,十四、蔡加赞,十五、郭基辉,十六、邹永平,十七、张国星,十八、杜伟强,十九、王明凡,二十、萧晖荣,二十一、范徐丽泰,二十二、梁爱诗,二十三、谭惠珠,二十四、杨孙西,二十五、何志平,二十六、曹其镛,二十七、彭耀佳,二十八、梁志坚,二十九、傅金珠,三十、俞培俤,三十一、鲁夫,三十二、谢光,三十三、王彼得,三十四、唐子恩,三十五、刘陈小宝,三十六、宋莹坤,三十七、薜滨,三十八、黄华康,三十九、龚永德,四十、梁世民,四十一、李国栋,四十二、周伯展,四十三、王少华,四十四、熊路珊,四十五、黄进辉,四十六、林树哲,四十七、王国强,四十八、蔡冠深,四十九、卢文端,五十、邓日燊,五十一、钱炳辉,五十二、贺一诚,五十三、马有礼,五十四、陈明金,五十五、钟小健,五十六、刘雅煌,五十七、陈文吨,五十八、吴福,五十九、梁树森,六十、柯海帆,六十一、关荣丰,六十二、王淑梓,六十三、阮建昆,六十四、张宗真,六十五、傅铁生,六十六、李秀恒,六十七、胡经昌,六十八、梁富华,六十九、黄楚标,七十、郑翔玲,七十一、曾智雄,七十二、沈冲,七十三、杨钊,七十四、谭锦球,七十五、林光如,七十六、周安达源,七十七、李尔良,七十八、李君豪,七十九、赵利生,八十、张泰超,八十一、胡葆琳,八十二、陈永棋,八十三、霍震寰,八十四、李家杰,八十五、颜延龄,八十六、梁华,八十七、许爽,八十八、苏树辉,八十九、何美华,九十、林金城,九十一、吴志良,九十二、张明星,九十三、何富强,九十四、谭伯业,九十五、张永珍,九十六、闵丽华,九十七、颜纯炯,九十八、姚志胜,九十九、廖泽云,一百、吴小琼,一○一、夏金,一○二、薜辉,一○三、罗筱莹,一○四、赵欣,一○五、柯德伟,一○六、张春霞,一○七、李鋈发,一○八、曹罗碧珍,一○九、孙程礼庆,一一○、胡玉兰,一一一、黄惠珍,一一二、柯达权,一一三、陈洁霜,一一四、陈季敏,一一五、余健楚,一一六、黄共流,一一七、王端瑞,一一八、陈炜,一一九、吴三明,一二○、丁启金,一二一、张健,一二二、纪文萍
一些日记片断
我多年来有写日记的习惯,现摘抄一些日记片断──
(一)中共执政后,官僚主义种种,超过我在国民政府时期岂止千万倍。
(二)北京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谁敢冒出规定的前后顺序,谁敢出线一步之差,其他集会等等,更不用说。
(三)国民政府、国民党中央有规定自然是蒋公(中正校长)第一,但其他人,中常委、国务委员等等,谁排第二第三规定不严,有时蒋公行进中,每每有人挤在蒋公前后扯谈等等,军统派四名贴身便衣保骠,但侍从室有规定,任何情况下不得阻止民众求见蒋公。
北京中央各单位排名严谨。据我居港数十年所闻,从未见此序号排名,有可能一、二、三、四……内部保密列“序号”,但我一平民,与密件无缘。
(四)香港的“排名术”有一个众所周知的“标志”,就是“排名不分先后”,明眼人一见,内盘是有先后的,主持者怕“疏忽遗漏”,只好用“排名不分先后”做“护身符”。
(五)这次“港澳代表人士”按序号排列是偶然为之吗?我想,这种排名不得随意而为。例如吴康民先生,我们在大饭厅相遇,承蒙他送我一本书及交换名片,他名片上列著“香港特别行政区大紫荆勋贤”和一连串大头衔。
我想这些代表人士没有第二位“大紫荆勋贤”了吧?可能会有不少金、银紫荆勋章获得者。而我不过一名“白丁”,与“勋贤”无缘,可我并不羡慕。
其他各位先生女士对“序号排列”恐怕有些尴尬。
(六)港澳代表人士按“序号”列名,这不是“微不足道”的细节,究竟谁干的?据“白丁”思考,港澳中联办不会这么干,因此不能怪张晓明。北京这次是“特殊”或前所未见的“突破”,事出非常,谁的主意?有何奥妙?有关者不必计较,更不宜查实。
阅兵前安检的极不愉快
阅兵早上,要求我们五点钟起床,吃了早餐,三百多人集中饭店大厅,有人宣布:所有人的公文包内的文件、纸、笔不准带上车,统统交给前台保管,还搜身。三百多人鸦雀无声地惟命是从。惟我昂然不动不理,怒气大升,“这是侮辱我的人格!我不交,就是不交!”
来了两位“维稳人员”说:“这是上级统一规定。”我这人脾气大,一向有气必发,有理必争,于是大声怒斥:“是哪位上级?我是来观礼的,也是个作家,纸笔都不让带,这么不尊重人格,岂有此理!”我屹立不动,大不了不去天安门看阅兵。
“维稳人员”见我这么强硬,态度缓下来,稍为摸查一下我的衣服口袋,就说:“现在上级特准你老可以带一枝笔,和两张白纸,其他东西还是要交给我们保管,等你老回来,我们一定奉还。”
我想想,要去天安门啦,还是顾全大局吧,于是隐忍。事后日记上却大事质问,阅兵乃全民大喜事,却出此等怪事,谁之过?
七点半左右到达天安门。大阅兵十点才开始,许多人顶不住骄阳暴晒,都到观礼台后面阴处去凉快。统战部李海楠副处长也劝我去。我想:我是一名抗战老兵,八年艰苦抗战都坚持下来了,况这里受阅官兵苦练了三个多月,他们才是真正辛苦,我要怕晒太阳,对得起谁?一定要坚持下去。结果阅兵十二时结束,我全身,特别是手臂,全晒红了。
(注:少将军阶,一般规定须三十岁以上或有特殊的功绩。中华民国三十六年【一九四七年】,赣东北十多万民众上书推荐任命“蔡希曾为国民革命军陆军少将”,那时蔡希曾二十九岁,得考试院诠释部通过颁少将军阶。蒋经国不过是“职衔少将”,至一九四九年国民政府迁台,蒋经国始终未获铨叙“少将”,蒋公之公正无私,由此可见一例。我为黄埔军校十五期学生,借此谨向蒋公校长、经国先生补致最敬礼!)
二○一五年九月二十日